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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發現什麼了?”貝洛向駕駛座探頭。
“你看,我們一直在上坡唉!不對吧!這條路哪有這麼大的坡度?”
伏爾甘又指了指前面:“還有,你看車道線……”
路上沒有車道線了。只是這樣倒也不算什麼,或許只是地面太髒遮住了白線。
伏爾甘又讓他們看道路左右。
這條路兩側應該是村子外的大片果園。開車到這個位置時,兩側一邊是黑布林樹,一邊是覆盆子田。
覆盆子是灌木果樹,比較低矮,黑布林樹則明顯高過車子,更高過行人。
而現在,道路一邊完全空曠,根本看不見下面還有植物;另一邊則隱約露出一點枝杈——正是黑布林樹光禿禿的樹枝。
也就是說,道路無端升高了,還高了不止一點,甚至超過了黑布林樹的高度。
路面是黑色物質組成的,質地比瀝青地更細膩,有些局部不算很平坦,燈光打在小小的起伏上,會泛出七彩波紋,類似油或肥皂泡上出現的薄膜干涉。
這些物質厚重、密實,它們填塞在原本的道路上,架高了地面,淹沒了道路斷裂處,事故車輛都被深埋其下。
伏爾甘沒再說話,也沒停車,只是減慢了速度。
三人都沉默地盯著車燈下黑色的路。
他們都知道匯成地面的是什麼……不用互相詢問確認了。
又開了一段路,車子開始緩緩下坡,前面依稀出現了人造建築與起伏的山丘。
平時的夜晚,燈與發光風鈴會勾勒出村子的大概形狀,而今天的樹籬村漆黑一片,房屋、樹籬和山丘融為一體,陰沉地睡在夜幕下。
回到樹籬村後,一切還算順利。泰拉到樹籬拱門外來接他們了。
伏爾甘跟他簡單描述了路上看到的情況,泰拉也很驚訝,卻沒有像車上的三人那樣震驚到不好組織語言。
有些事情,親眼見到和聽人轉述,得到的感受就是不一樣的。
三人在車裡看到的不僅是死亡匯成的暴雨,還有那種與他們擦肩而過的、無法以常理揣測的巨大威壓。
前往紅李子大宅之前,貝洛先回了一趟自己家。
他檢查了貓的食物和水,再拿上更順手的助行杖。他有好幾支同款手杖,頂端都藏著施法用的尖刺。之前他一直用著痤瘡針和美工刀,總是手感不對,取血量也有點不穩定。
他一邊收拾施法用具,一邊叫了幾聲“午夜”。貓一直沒有出現。可能是嚇得藏在什麼犄角旮旯了。
當他要再次出門時,午夜突然從院牆上冒了出來。
午夜還挺冷靜的。見到貝洛後,它的姿態明顯透出開心,但也沒有特別撒嬌。
它在貝洛腳邊繞了幾圈,跑進屋裡,很快又出來,在院裡溜達巡視。
貝洛嘆了口氣。它又在找尤里了。
午夜上次見到尤里是什麼時候?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貝洛上次見到尤里是昨天。
他也覺得好像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想到這,貝洛輕輕搖頭,強迫自己中斷思考。
他彎腰摸了一把貓,走出院子,午夜很懂事地自己回了屋。
貝洛和其餘幾人再次匯合,走上熟悉的山丘步道。
走到小一半的時候,派利文從灌木里跳出來了。
他就像午夜一樣,在歸來的幾人身邊繞來繞去,大家慢慢走著台階,他故意落後一點,頻頻回望山下。
貝洛好不容易才整理好心態,一遇到派利文,情緒就又翻湧了起來。
因為派利文和午夜一樣,也在找尤里。
和午夜不同的是,派利文會說話。
盼了好久,派利文確定後面沒有別人了,就跑到貝洛身邊,直接問起尤里的情況。
見此情形,伏爾甘心裡一緊。她知道貝洛肯定不想談這個,於是她主動承擔起了講述的重任。
一邊走台階一邊說話實在太累了,她說兩句就得緩一下,這時,派利文就會扭頭望著貝洛,問他各種“然後呢”“真的嗎”“為什麼”“怎麼會呢”……
終於,伏爾甘艱難地講完了全部經過,派利文都聽明白了。
他塌著肩膀不說話,眼裡噙著淚光。
最近這半年內派利文總是哭鼻子。為倒塌的排球館,為受傷的卡戎,為失蹤的阿波羅,現在又為尤里。
登上又一級台階後,貝洛站定,喘勻了氣,對派利文說:“別怕。我能確定尤里還活著,他也承諾過一定會想辦法自救,他不會放棄。我們要信任他。”
派利文卻搖頭:“我不信任他,他很弱的……”
要感謝派利文,貝洛很久沒笑過了。
旁邊另外幾個人也輕輕笑出了聲。
別人在笑,派利文仍是一臉愁容:“我很想去找尤里!我很敏銳的,說不定能找到他呢……但是我又想去找阿波羅,我也不想離開樹籬村,媽媽還在那邊山里……怎麼辦啊,我……”
貝洛拍了拍他的肩:“我們優先去做能做到的事。要堅定,不要過度思慮,不要動搖。”
派利文問:“只要我不動搖,他們就能安全嗎?我堅不堅定能影響到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