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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有她的陪伴和教育,尤里才能度過一段非常快樂的童年。
尤里十四歲的時候,他要去別的城市上寄宿學校,就徹底搬出了福利院。離開後,他一直和梅拉老師保持著電話與書信來往。
如今他從大學畢業了,第一件事就是回來看看梅拉老師,也看看這個“故鄉”。
抵達福利院後,尤里在會客室里坐了很久,梅拉遲遲不出現。
明明他事先預約過,梅拉應該知道他要來的。
突然,中庭方向傳來一聲尖叫。
尤里跑到走廊,從三樓的窗戶望出去,一個年輕女教師跌跌撞撞地跑進中庭花園裡。
她不時回頭,好像在畏懼身後的什麼東西。
她所看的方向被茂密的樹叢遮蔽住了,尤里看不見那邊到底有什麼。
尤里心裡的第一感覺是“那邊什麼東西”,而不是“有什麼人”。
好像他已經默認了那不是人。
不是有惡人襲擊女教師,而是出現了某種不同尋常的東西。
這是尤里的第一直覺。他解釋不了為什麼自己會這樣想。
這時,女教師跌倒了,她摔得並不重,卻怎麼也爬不起來。
她又開始尖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抓住了她的雙腳,以極快的速度把她拖進了樹叢。
尤里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但他確實沒看錯。
那一瞬間,尤里的大腦放空了。
沒有驚怖,也沒有思考,他只憑直覺做出行動。
他拉開走廊的窗戶,踩上窗台,從三層向著中庭花園跳了下去。
回憶起這一幕時,尤里為自己的行動而震驚。
這顯然不是一個正常人會做出的事情,正義感再強烈,也不至於做出這麼不合常理的動作。
神奇的是,他從三樓跳下來,竟然完全沒有摔傷。他直接用雙腳穩穩落地,連翻滾或屈膝緩衝動作都沒有。
他當時還抱著花……那一大捧要送給梅拉老師的花。巧克力和其他隨身物品都還在會客室,花一直被尤里抱在手上。
帶著一束花跑來跑去未免有些礙事,繼續抱著花也很不合理,但尤里就是不想放手,因為這是很重要的花……他繼續把花束夾在腋下。
尤里撥開樹叢,女教師已經不在那裡了。
樹叢後面是一段涼亭長廊,通向南樓一層,南樓正是孤殘兒童們的住宿區域。
尤里不用多想,立刻跑進南樓。
空氣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指引他。
這種“指引”近似於氣味,但不是通過嗅覺傳達的,尤里說不清是什麼,反正就是一種“感覺”吧。
他能感覺到南樓某處有個東西,一個極為危險的東西。他必須立刻奔向它。
跑進南樓之後,尤里遇到了一波小小的阻礙:他要上樓時,一群小孩從二層連滾帶爬地逃下來了。
尤里下意識地想摘下書包,好給小孩們分巧克力。但是背包留在了會客室,巧克力不在身邊。
回憶起這段經歷的時候,尤里再次對著自己的思維挑起刺來:這種情況下,正常人的第一反應會是分巧克力嗎?
雖然沒有“從三樓跳下”那麼異常得誇張,但時候還想著巧克力,多少還是有點異常……
那些小孩亂成一片,有的繼續往外跑,有的跌倒後爬了幾步再站起來,還有兩個抱住了尤里的腿。
他們涕淚橫流,話都說不清楚,只會喊救命。
尤里的做法顯得十分冷血。他把抱住腿的小孩提起來,一手一個,直接放在旁邊,連說句安慰也沒有,然後繼續跑上樓梯。
小孩在那哇哇大哭,也不知道沒摔壞了沒有。尤里根本沒回頭去看。
上到三層,地上出現了明顯的血跡。血跡很新。
這層是兒童們的宿舍,從前尤里就住在303室。他今天要找的東西不在303,而是在309。309是最大的一間屋子,是所有小孩的玩具房。
309門外趴著一個人,就是剛才被拖走的女教師。
她一動不動,身上的傷痕慘不忍睹,看起來情況不妙。
尤里從她身邊繞過去,站在門口。
他終於見到了這次最想見的人,他的啟蒙老師梅拉。
明明這麼多年過去了,梅拉還是那麼苗條美麗。她基本沒怎麼變老,從前她也一向比同齡人顯年輕。
她喜歡穿長長的碎花連衣裙,今天她也是這麼穿的。
她的頭髮仍然是巧克力棕色,沒有一絲白髮。
她貼在天花板上,四肢張開,眼睛微闔,嘴唇輕輕動著,應該是在說話。
但她的聲音太小了,尤里聽不太清楚。
她身體上沒有明顯的傷口,只有口鼻處不斷向外淌著血。
她的頭髮和裙擺都緊貼著身體,身體又貼著天花板,明明在那麼高的地方,頭髮和手腳卻不會垂下來,只有血在一直向下落。
梅拉的血落下來,正滴在一個小男孩面前。
那孩子看著有六七歲,眼睛很大很藍,頭髮是罕見的菸灰色。
他專注地盯著腳邊,梅拉老師的血在地毯上形成了小水窪。
不知何時,名叫貝洛的男子走進了地上的符文圈,站在距離尤里很近的地方。
貝洛抬著頭,微皺眉,仔細觀察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