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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帶著小狗回了家。
傍晚,父母工作回來,男孩興高采烈地告訴他們小狼回來了。
白色小狗從屋裡跑出來時,父親驚訝得連連後退,母親愣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狗熱情而友善,父母觀察了一會兒,情緒緩和了下來。
父親蹲下,仔細地檢查小狗。
小男孩在旁邊說:“放心吧!小狼沒有受傷!”
摸了一會兒狗,父親臉上緊張的神色消失了。
他輕聲叫母親來看,母親抱了一會兒狗,眉頭也舒展開了。
夫妻倆頻頻對視,眼神中隱約帶了些喜悅,但誰都沒多說什麼。
那時候小男孩才五歲,他不懂其中原因,只覺得是小狗失而復得,父母肯定也高興。
吃晚飯的時候,小男孩把交到新朋友的事告訴了父母。父母沒什麼特別的表示。
附近村落里確實有幾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他們不覺得奇怪。
從這以後,即使小男孩沒去森林,也能偶爾見到女孩。
有時候女孩會拿來一些野花或蘑菇,男孩則把家裡的蜂蜜和麵包分給她。
女孩出現的次數並不多。有時候男孩想她了,卻不一定能找到她。
女孩對男孩說過,只要她來了,她就一定出現會在附近,不需要男孩走得太遠;如果近處找不到她,她就是沒來,不用繼續找。
有一次,男孩終於想起問女孩的家在哪。
女孩說:從河谷到松林附近的鐵軌,這麼遠的範圍內,全都是她的家。她每天都在廣闊的山林間巡遊。
她不喜歡住房子,房屋很小,很壓抑,不如森林舒服。
男孩很佩服她,但不敢跟她學。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森林的夜晚很冷,河谷到松林那邊的鐵軌也很遠,連大人都要走上很久,小孩走著來回就要累死了。
幾年後,男孩母親又生了個孩子。
男孩長大了很多,當了哥哥。
下個月就是男孩的十二歲生日了。
有一天晚上,男孩與母親交談,說到了家裡的狗。
母親忽然問他:“你好像也知道了吧?”
這些年裡,母親眼看著男孩一點點長大,能察覺到他對小狗的依戀減輕了很多。
從他的言行舉止里可以看出,他應該已經察覺到了當年的事……
他的小狼確實已經死了,回來的其實是另一隻狗。
男孩默認了母親的猜測。
他問母親,您很早就看出來了吧?是怎麼看出來、何時看出來的?
母親說,新的小狗剛出現時她就發現了,這肯定不是同一隻狗。
新出現的白狗是雄性,而他家的小狼是雌性。
父母對飼養多年的狗很熟悉,絕不會搞錯。
剛看到新來的白狗時,他們很驚訝,甚至有點害怕。但驚訝很快就轉為了喜悅——這隻狗並不是死而復生的小狼,而是與愛犬相像的另一隻狗。
它的出現能撫慰孩子的心靈,那就養起來吧,何樂而不為呢。
當年男孩還小,他搞不清楚愛犬的性別。
像他這種鄉間孩子,年紀又小,內心根本沒有建立起性別概念。在他眼裡狗就是狗,哪裡還分男女。
不過,他對動物會有一些涉及性別的大致印象。比如,童話故事裡“兔子”“小鹿”通常是姑娘,“大象”是老爺爺,“貓頭鷹”是老奶奶,“狼”一般是具有威懾力的男人……
他家的“小狼”是中型犬,其實個頭不大,但在五歲小孩眼裡已經算是威風凜凜了。
於是,男孩一直用男性化的第三人稱來稱呼小狼。
孩子年紀小,父母又整天忙著賺錢養家,他們從沒有糾正過這類細節。反正只是對狗的稱呼而已。
如果有陌生人聽到男孩說的話,肯定會誤以為小狼是雄性。
等男孩長大一些,他就能夠冷靜地思考這些事了。
仔細回憶起來,即使看不出性別,失而復得的狗也和小狼有些差別。
新來的狗不會聽命令。握手、打滾、坐下這些全都不會做。
小男孩曾試圖給出口令,小狗不做,男孩也就放棄了。而父母早就看出不是同一隻狗,所以根本沒給過命令。
還有,當年小狼已經年老,比較安靜,而新來的狗非常有活力。
近兩年,這隻狗也怠惰安靜了很多,變得更像從前的小狼了。
即使察覺到了真相,男孩還是繼續愛著小狗。
可是從這天起,小狗好像出了些問題……它越來越遲鈍,痴痴傻傻的,眼睛黯淡無光,叫它也沒反應,後來幾乎不動彈了。
一天早晨,小狗消失了。狗窩裡只有一塊乾枯扭曲的木頭。
男孩把木頭拿給母親看,母親說這是側柏的樹根。
母親認為狗跑了,跑之前不知從哪挖出了這麼個東西,叼進了窩裡。
男孩卻知道並非如此。
十二歲生日過後,男孩再次見到了女孩。
現在她是目測十四五歲的高挑少女,身穿簡樸的單色衣裙,頭髮顏色比從前更淺,金髮褪成了銀髮。
她的面孔稱不上很漂亮,是一種本地人的平均長相,既沒有缺陷,也沒有特徵。
還有一件小小怪事:每次見面,她的模樣都會有點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