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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除了我的嫌疑?怎麼可能?”尤里驚訝道,“明明是我殺的,那孩子就是我殺的。”
“那孩子並不是人類。”
“可是他表面上是人類啊,他死成了那種樣子,在法律上難道沒有任何問題嗎?”
貝洛說:“在普通人看來,他確實是人類,但是尤里……你也一樣啊。在普通人看來,你也只是個剛畢業的普通年輕人。你根本不可能用花當子彈,也不可能在沒有武器、不碰觸死者的前提下進行謀殺。警方又不是巫師團,他們要講證據的,已有證據顯示了你確實沒有嫌疑,沒有就是沒有。”
“那不就變成神秘殺人事件了……”
“是的。”
“那我就……什麼也不用做嗎?”
“還是要負一點責任的。所以你才會在我面前呀。”
聽說要負一點責,尤里並不懊惱,反而振奮了起來:“我明白了。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呢,我到底是個什麼怪物?”
貝洛手肘撐在桌面上,用手背撐著下巴:“你知道葉芝這個人嗎?”
是很著名的愛爾蘭詩人。尤里當然聽說過,但不太了解。
尤里仔細思考了一下,作出恍然大悟狀:“啊!我是葉芝!我復活了!”
貝洛嘴角輕微抽搐:“不,你不是。”
“不是?那你提他幹什麼?”
貝洛捏了捏眉頭,恢復如常神色,輕聲念誦道:“走吧,人間的孩子,與一個精靈拉著手,走向荒野和河流……”(注1)
接著他望向尤里:“你聽說過一種傳說嗎,在荒野與幽暗中生活著精靈,有人稱它們為樹精、仙靈、妖精,也有人乾脆說它們是魔鬼。有時候,精靈會潛入人類家中,偷走人類的幼子,把替換品留在搖籃或襁褓里。替換品可能是附有魔法的泥塑,也可能是木雕,甚至可能是精靈自己的孩子。它們為什麼要調換人類之子呢?誰也不知道。精靈是混沌之物,它們行事無拘無束,不能用人類的價值觀來衡量。”
尤里說:“嗯,我聽說過。這種東西好像叫‘換生靈’,很多書里和遊戲裡都出現過。你的意思是……精靈什麼的都是真的,我就是那個被偷走的孩子?”
“不,你不是被偷的孩子。你是那個被換過來的替代品。”
尤里驚嘆道:“原來如此!我好神奇啊!”
他的反應倒把貝洛弄懵了:“你相信了?一般人聽到這麼離譜的事,是不會輕易接受的。”
尤里說:“按照常識,我是不該相信。但是出於直覺,我相信了。我確實不太像人。”
“你接受能力很強,挺好。”
尤里問:“不過,我殺人的事難道就這麼算了嗎?我知道那孩子不是人,但是……你懂我意思吧?我這麼個神奇的東西是很危險的啊,你準備想拿我怎麼辦?”
貝洛認真地看著他:“所以,我們需要你。”
“‘你們’是什麼人,美國來的特工嗎?”
“我並不是美國人,這裡也沒有FBI和X檔案。”貝洛已經不那麼怕了,甚至還敢開玩笑了。
他說:“我來自樹籬村的互助會。這不是簡稱,我們就叫互助會,只是個民間組織。我們研究精靈和換生靈。歡迎你加入我們。”
尤里思索片刻,表情逐漸喜笑顏開了起來:“我剛畢業沒多久,這等於是迅速找到工作了嗎?”
他並沒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又一次異於常人了……
貝洛感覺到了這一點,但沒有提醒他。
貝洛說:“你也可以理解成一份工作。這些事很複雜,一時說不完,以後我會慢慢教你。”
“現在是入職培訓嗎?你們的規矩是綁著上課嗎?”
“當然不是。”貝洛說著,整理了一下手裡的文件,又抽出一頁紙。
他說:“綁著你是為防範你,畢竟我是普通人類,你能理解吧?現在我這裡有個提案,只要你同意照我說的做,我就可以把你放開,我們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溝通,不需要再綁你了。”
他想到尤里提過的“請求”,補充說:“當然,將來你也可以去探望梅拉老師。”
尤里立刻回答:“行,我同意。”
“你還沒問我具體是什麼提案呢,這麼輕易就同意了?”
“無所謂,反正我同意了。”
“那好吧。”
貝洛又一次站起來,杵著手杖,慢慢踏入圈形魔法陣範圍。
他走近尤里,把手裡的紙遞到了尤裡面前。
貝洛指示道:“請你咬破嘴唇,或者口腔任何地方。咬舌頭也可以,但我不推薦咬舌頭。然後把血滴到協議的簽名處。”
這種操作怎麼聽都很可疑,但尤里沒有猶豫,立刻照做了。
他的犬齒很尖,完全可以做到這件事。
他不認為需要猶豫。只是咬破嘴流點血而已,這不是小事一樁嘛,比從三樓跳下來正常多了,比用鮮花殺死一個孩子也正常多了。
血珠從嘴唇的薄皮上滾下來,貝洛用紙接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