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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情況下,他從來不需要去看病,也沒買過藥,必須打的疫苗倒是都去打了。
貝洛繼續說:“除了不生病,你騎自行車時也從不會失去平衡,視力一直很好,體力明顯優於常人,即使在兒童時代也幾乎沒有跌倒過。”
尤里提出異議:“不對!我確實沒怎麼摔過,視力也確實很好,但我的運動能力可一點也不強。你在大學裡就監視我,應該知道我沒玩過任何運動項目,打球踢球我全都不會。”
貝洛說:“我指的是你的體力,而不是具體的運動項目。雖然你的體態、運動方式都與人類差不多,但奇妙的是,你幾乎不會累……對不對?無論你做什麼體育運動,你的呼吸都不會亂,腿幾乎不會酸痛,關節肌肉不會出現損傷,在運動中你的心率很難提升。如果你接受比較正規的體能測試,在這一點上可能會顯露出異常。”
這次尤里沒有反駁。貝洛說得對。
從小到大,尤里的體育成績其實很一般,只是合格而已。
他的優勢並不是成績好,而是身體不累,還有從不會在運動中受傷。
他也質疑過這樣是否正常,於是他去問過校隊的田徑教練。
教練看他成績一般,並不覺得他有什麼天賦,就隨便說是因為有的人不太靈巧,但心肺功能還挺好的。
於是尤里順利接受了這個答案。有答案了,他就不再細想了。
神奇的是,此時此刻尤里正在感受疲憊和虛弱。
這對他來說這是少有的體驗,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下了毒。
貝洛評價道:“除了上述這些特質,你還有一項隱蔽的特質——你不知如何給出正確的情緒反饋。從小到大,當你遇到某些事,需要展現出對應情緒的時候,你經常不知道做什麼反應比較恰當。你總要觀察別人,問別人的看法,模仿別人的反應。”
又被說中了。
被人戳破這一點,尤里暗暗震驚。
這點“震驚”的情緒他還是會有的——他只是需要參考別人的反應,而不是沒有情緒,更不是無悲無喜。
“所以你的結論是什麼?”尤里問,“你是不是想說,我有精神變態傾向,我是反社會人格?”
“不,你並沒有精神變態傾向,”貝洛微笑著,“你不是人類。”
這句話說得平鋪直敘,尤里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尤里尋思著,“你精神變態”和“你不是人類”……到底哪個診斷更糟糕?
呃,不對。一般人聽到“你不是人類”這種話,第一反應肯定是覺得滑稽、荒謬,而不是把這句話和“你精神變態”去進行比較。這兩個結論根本不能放在一起比較。
正確的反應是:嘲笑,嗤之以鼻,回答“你有病吧”“你科幻片看多了”之類的。
尤里見過這種反應,生活中不多見,但電影裡有很多,他看過很多。
緊接著他立刻意識到:哦,我又開始參考別人了……
他總是需要提取日常生活獲得的經驗,回憶一下別人是怎麼想、怎麼做的,然後才能安排自己做出“正常”情緒反饋。
想到這,他忽然產生了一種逆反心理:我被綁在這,這件事本來就是不正常的,那我也不要參考什麼“正常反應”了!不如就隨意吧!我不管什么正常了!
他乾脆順從自己的內心,提出最想知道的問題:“如果我不是人,那我是什麼生物?”
貝洛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拿好手杖,慢悠悠地站起來。
“你快說啊?”尤里催促道,“快說,我很好奇。你剛才說了要坦誠不撒謊的。”
“別急,”貝洛說,“空口回答很沒說服力,你不一定會相信。來,我先給你看點東西。”
說著,他從文件夾里抽出一張紙,紙上有密密麻麻黑色的字。
他拿上紙,走出透明盾的範圍,把紙輕輕丟在地板最外圈的“魔法陣”上,有字的一面朝下,紙上文字和地上的字符貼在了一切。
“這是幹什麼?”尤里疑惑道。
貝洛回答:“之前我通過某種手段,暫時遮蔽了你的一小段記憶。現在,我把這段記憶還給你。”
尤里剛想再問,突然一股記憶噴涌而出,如激流般衝進了他的腦海。
第3章 康乃馨
3-康乃馨
那應該是一天前?
如果尤里睡得久,也可能是兩天前,或者也可能是好幾天前……
尤裡帶了好大一捧康乃馨,雙肩背包里還有一瓶酒和大盒裝的巧克力。
他坐了四個小時的車,回到了童年時代住過的院。
大家口頭上管這種機構叫“孤兒院”,其實這稱呼不太正式。尤里住過的地方名叫做“聖人之愛社會福利院”,這裡不止接收孤殘兒童,還住著很多需要長期看護的臥床病人、殘障人士、老年人。目前,其中的兒童院部分有十五名幼童,兩名年輕老師,還有一位年逾六十的負責人——梅拉老師。
尤里的巧克力要分給孩子們,花和酒都是要送給梅拉老師的。
在尤里幼年的福利院生活中,梅拉不僅是他的老師,還相當於他無血緣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