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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今天以前,它從未真正和她敵對過。
當卡戎回了頭,發現極夜的時候,她身上爆發出了一種詭異的氣場,那感覺完全異於人類……
極夜身為精靈,卻覺得“異於人類”是一件有點恐怖的事,直覺上還挺不合理的。
極夜自己也一時搞不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只是本能地害怕。
它下意識就做出了判斷:逃走。
於是它鑽進更茂密的樹林,同時釋放黑暗。在戶外,它的黑暗無法遮天蔽日,也無法影響卡戎的視線,但對它來說仍然越暗越好,在越暗的地方,它自身的各項能力就越強。
一開始卡戎差點追上極夜,極夜數次感覺到了刀鋒逼近;進入更昏暗的森林之後,卡戎和它的距離就漸漸拉遠了。
但卡戎沒有放棄,還在窮追不捨。
這過程中,極夜漸漸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害怕了——因為卡戎這個人,或者說“這個生物”,她明明是人類,各方面卻更像精靈,即使她再像精靈,本質上她又的確不是精靈……這種似是而非的東西最可怕了。
以前作為人類生活時,極夜學到過這種恐懼的概念——這就是所謂的恐怖谷。
羊不可怕;像羊的人也許可怕,也許只是古怪,如果外形巧妙,也許反而可愛;如果有長得像人的羊,卻不會可愛,只會可怕。
同理,對精靈來說,人類不可怕;有點像人類的精靈也許可怕,也許有點可愛;像精靈的人類是最可怕的……
這種恐懼並不是理智思考的結果。
它基於第一直覺,很可能是不準確的。
比如,長得像人的羊可能並沒有沒什麼本事,只是個怪胎而已。人們覺得它可怕,只是被一時的情緒欺騙了。
想通之後,極夜漸逐漸冷靜了下來。
卡戎再怎麼厲害,再怎麼殺氣騰騰,她也是人類。
易物魔法強化了她的一系列能力與感知,但她的肉體強度與生命力仍然遜於精靈。
極夜嗅到了血腥味。
精靈受傷和死亡都不會流血,這血必然屬於卡戎。
卡戎的衣服顏色很深,看不見傷口在哪,但她身上一定有傷。
還有,她的刀磨損得很明顯。
她平時得定期保養和更換武器,不會一直帶著磨損的刀執行任務,所以這些磨損都是短期內造成的,是她接連不斷地作戰造成的。
刀具都傷痕累累,那人體又會如何?
打定主意之後,極夜在速度未減的狀態下,故意繞了個角度很大的彎。
獵豹追捕瞪羚的時候,瞪羚就會在逃跑時突然轉彎,拉開與捕食者的距離。
但卡戎不是獵豹,她沒有跟著極夜的軌跡跑,而是直接預判到了極夜轉向的角度,在不到半秒間完成了從判定到行動,直接斜向追擊過去。
極夜伸展左手手指,和對付派利文的時候一樣,讓它長到像鞭子一樣的程度。
在這瞬間,卡戎刻意加快了速度,以衝刺的姿態緊握雙刀,如旋風般迫近。
鋒刃切進黑色長鞭,極夜與卡戎擦身而過。
只聽“錚”地一聲脆響,同時,極夜輕輕痛呼了一聲。
卡戎能從手感判斷出,她砍中了東西,但哪裡不太對……
極夜大概想用柔韌的肢體纏繞刀刃,再利用卡戎瞬間的加速,讓她的刀脫手。
但它沒有成功,卡戎的力氣並不小,刀還在她手裡。
卡戎及時收住速度,回身正面朝向敵人。
這時她才發現,雖然刀沒有脫手,但刀身斷了。
右手刀從中間整齊地斷開,左手刀雖然沒有斷,但刀柄和護手嚴重開裂,刀莖鬆脫,變得搖搖晃晃。
“糟了,我錯了,”她自言自語著,“剛才不該加速衝過去的……我沖這麼快,反而幫到你了。”
她看看刀,又看看不遠處的極夜。
極夜身體附近變亮了很多,它仍然在釋放黑暗,但黑暗幾乎全部集中在左手變長的手指附近。
卡戎感嘆道:“越黑的地方,你的防禦能力就越好……這我是知道的。原來你的黑暗還能壓縮啊?還能指定穿在局部?別的部位都不穿了,只穿在在尾巴上?”
極夜沒有心情和她聊天。本來它不想回答的,但還是忍不住回嘴:“不是尾巴,是我的手指!”
卡戎疑惑道:“我刀都壞成這樣了……你的尾巴難道沒斷嗎?”
是手指!極夜咬牙切齒,但懶得糾正了。
卡戎說得對,極夜的食指完全脫落,中指也斷了,只剩一點點相連。
後面幾根手指沒有斷,但留下了深淺不等的切痕。
用延長的手指成功裹住彎刀時,極夜在一瞬間調整黑暗的位置和濃度,只強化手指部位的強韌程度,否則他的手指會被全部切斷。
卡戎的彎刀是專門定做的,質量超群,拿在她手裡可謂人刀一體,刀具仿佛變成了精靈的爪牙。
但武器畢竟是物品,必須細心保養,還要定期更換——今天卡戎帶來的刀,已經是她用過的第二十九套了。
從昨天到今天,她在短時間內遭遇到了巨量的敵人,這對刀不知切割了多少匪夷所思的肉體,已經耗損得十分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