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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的癮
人好像總是會先忘記痛苦的記憶。
那時候被子彈打爛了身子的疼痛,池糖已經不太記得了。
但他記得祝如意回來的路上一直在吐血。醫生把他趕到旁邊去,各種針頭戳進祝如意手臂里,一罐罐液體被打了進去。
耳邊全是飛機發動機的噪音,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味,偶爾還能嗅到幾絲機組成員在門後吃飯的香氣。
守著機器的醫生開始打瞌睡。
池糖坐在病床邊,盯著機器屏幕上代表著心跳的那根線,第無數次地祈禱——別停下。
說不上來是為什麼。但他那隱隱作痛的心臟正在誠實地傳達著,他對祝如意無法抑制的擔憂。
如果他的肆意妄為會讓祝如意付出這樣的代價,他願意捨棄今後所有的自由,只要祝如意好好活著。
是,他是沒骨頭的軟弱的爬山虎,只能攀附著誰而活著。
從前是為了艾洛因,現在是為了祝如意。
飛機忽然顛簸,即使地面鋪了地毯,機器依舊不受控地向著一側滑去。
池糖瞪大雙眼,猛地撲上去抱住那台機器,伸腿勾著病床。
「嘩啦!」
鐵盤裡鋒銳的手術刀和剪子下雨般掉了一地。
醫生驚呼著從椅子上摔倒,待顛簸結束之後,連忙跑到祝如意身邊,檢查他身上的各種儀器。
「沒出什麼問題吧?」池糖緊張地詢問。
醫生低頭忙著操作什麼,抽空敷衍了一句:「沒事……啊!」
目光落到池糖身上,她下意識抬手想要捂住嘴巴,口罩上的一雙眼睛裡寫滿了震驚:「你……你這是……」
小腿上這才開始跳躍出疼痛。
池糖低頭撥開半插進了肉里的剪刀,踉蹌著起身,拿過一旁的醫用紗布。
「我幫你包紮吧!」醫生話音未落,又看到池糖跪回地面,一點點擦拭著弄髒了地毯的血跡。
「不用,一會兒就好了。」
池糖聲音淡淡,又蹲回了牆角,看著機器上不斷跳動的綠線,嘴角揚起一抹笑來。
醫生的面容一半隱藏在口罩下,她彎腰撿起地上沾血的剪刀,目光複雜。
她背過身,從池糖看不到的角度拿出一塊帕子,擦去剪刀上殘留的血跡和微量的黑色晶體,藏進口袋裡。
……
祝如意被放了個大長假。
他其實只是異能使用過度,緩過那一陣就好了,可池糖怎麼都不准他下床,吃喝全都準備好給他端到面前。
家裡多了個人,也多了幾分煙火氣,祝如意並不排斥。只不過……
看著在門外忙忙碌碌的池糖,祝如意偷偷收起一隻手,藏進被子,隔著布料揉搓起微涼而柔軟的部位。
不夠。
……不夠!
他臉色發白,手指逐漸游移,沒入了第一個關節,卻怎麼都無法消解身體裡那股難言的空虛和瘙癢。
「祝如意!」
房間門口突然探進來一個腦袋,祝如意半曲著身子,不動聲色:「怎麼了?」
「我去洗個澡,你要是有事就直接叫我!」
小動物蹦躂著進了浴室,祝如意的呼吸逐漸不穩,在聽到水聲響起後,幾乎是翻滾著下了床,從角落摸出一把鑰匙,對準了櫃門上的鎖。
他的手在顫抖,鑰匙不斷從鎖孔邊緣划過,卻始終沒能順利插進去。
「艹……」
他暗暗地罵了一聲,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再次嘗試,終於將那個池糖唯一不能觸碰的角櫃打開了。
時間緊急,祝如意只來得及拿出個保證有電的,便連忙合上櫃門,躲進了自己的被子裡。
久違的震動聲稍稍緩解了內心的躁動,祝如意一手背在身後調整著位置,忙碌之下,竟沒注意到浴室中停下的水聲。
「祝如意?」
就在剛才,池糖發現浴室里的洗髮膏沒有了,於是擦了擦身子繞到客廳來拿洗髮膏。
可他沒想到的是……
一門之隔,祝如意蓋著被子趴在床上,過於安靜的室內尷尬地迴響著震動聲。
向來從容不迫的領導人,此刻卻被嚇得臉色慘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背後的手摸索著,試圖找到開關將它停下,卻不料一個手滑,直接讓它掉到了床上。沒有手指的限制,馬達肆無忌憚地運轉,傳進祝如意的耳朵里,幾乎是震耳欲聾。
「出去!」
他應激地大喊,出於本能地發動異能,轟然關上房門,隔絕了池糖的視線。
門外。
池糖喉結滾動,緩緩跪在地上,額頭抵著門板。
一門之隔,隱約能夠聽見房內低沉而甜膩的喘息。他能感受到祝如意的羞恥心在拼了命地壓抑,可那具已然依賴成癮的身體卻死都不可能放過手邊的舒爽。
池糖不懂,不明白。此前的二十一年,他從未接觸過性相關的任何知識。
他只知道,他的心中突然出現了些新的欲望——在聽到祝如意的聲音之後。
他想占有他。
想讓祝如意不再把他關在門外,不再害怕被他發現,全身心地擁抱他,向他索取一切骯髒的貪婪的不成樣子的欲望。
他想讓祝如意,變成他的祝如意。
過了很久,池糖已經沖了個冷水澡回來,守在祝如意門前,聽到掰動門把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