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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一帆和孫芒斷斷續續的聯繫著,孫芒過得還算順遂,事業有成,家庭幸福,就是一直挺遺憾她們這些老朋友。
後來聽孫芒說,周遲幻想自己懷孕了 ,生了一對雙胞胎,一個姓傅,一個姓周。
周遲一個人住在偌大的別墅里,一家四口三個都是空氣,可周遲卻整天笑呵呵的,有時候還會對著空氣耍小脾氣。
孫芒說:「你當年是對的,反正都20年了,何必還非要讓她清醒?」
傅一帆也說出了當年沒有想到的說辭,這也是她繼婚宴之後,反覆想起和孫芒的對話,這才後知後覺想到的說辭,曾經還後悔過自己,當時為什麼就沒想起來呢?沒想到時隔多年,她居然還有機會再說出來。
傅一帆說:「重要的從來都不是我們有沒有在欺騙她,而是她自己願不願意醒。她要是願意,誰也騙不了,她要是不願意,就像當年站在傅周顧的墳前,她依然不承認那是傅周顧。」
這次孫芒完全贊同了她的說法。
不知不覺又過了好些年,趙翠蘭死了,兒子也結婚生子,傅一帆再度動了離婚的念頭。
那天她無意間碰上了回家省親的孫芒,孫芒又談起了周遲,說周遲突然將自己的公司轉讓,賣出了所有手持的股份,連別墅都賣了,把錢全都捐給了國內的孤兒院。
周遲捐款這件事,沒多久傅一帆就在網上看到了新聞,不過並沒有上熱搜,只是藏在一個犄角旮旯里,要不是她覺得捐這麼多錢應該能上新聞,刻意去搜索的,她還真看不到。
可是搜到那個新聞的同時,她也收到了另外一條最新的有關周遲的消息。
那是周遲的訃告,周遲的外甥女發布的,就在捐款之後第5天,鐘點工上門打掃的時候,發現人已經死透,法醫鑑定當時已經死了有兩天。
傅一帆突然覺得,或許周遲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傅周顧死了,她自己跟自己演了一輩子的戲,自己心甘情願的欺騙自己,直到臨死前意有所感,這才終於恢復了幾天的清明,安排好了後事。
周遲這一生,就這麼稀里糊塗過去了,她的確事業有成,也家財萬貫,是旁人眼裡艷羨的女企業家,可到底過得幸不幸福,只有周遲自己知道。
原本傅一帆一直覺得周遲應該是幸福的,就像傻子雖然讓其她人覺得可憐,可是傻子整天傻呵呵的沒有煩惱,對於傻子自己而言其實是幸福的。
可如果傻子是在裝傻呢?
周遲笑呵呵的在婚禮上交換婚戒的時候,周遲給自己戴上了婚戒,又去給空氣戴的時候,婚戒掉在地上叮噹的一聲,周遲是真的聽不到嗎?
周遲笑得越幸福,那背後是不是就越痛苦?
那天之後,傅一帆的精神逐漸萎靡,離婚的事始終無法推進,連兒子都出來勸她,甚至說了一些不太中聽的話。
她突然覺得很累,覺得就算離婚了又能怎麼樣?離婚了或許確實能落點清靜,可是真的就能幸福嗎?
就那麼拖著熬著,孫子都已經上了大學,她最後一次見到孫芒,也是孫芒最後一次來老家,孫芒的最後一個親人也不在了,她自己的年紀也大了,以後應該會常住海市,大概她們這輩子都很難再見上面。
這次難得的,兩個老姐妹一起喝了點小酒,話匣子打開,傅一帆第一次跟人傾訴自己的家庭,她說以前特別想離婚,說現在突然又覺得離婚也挺沒意思,她也不知道自己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可好像也只能這麼活下去。
孫芒喝著酒聽著,忍不住老眼泛紅,突然跟她提起了顧星河。
孫芒說:「當初你問我顧星河怎麼沒來,我真後悔沒告訴你,那時候顧星河正在住院治療,瘦得皮包骨,已經離死不遠了。她原本其實是想來的,她想見一見周遲,可她又怕見到你。她說就算你不愛她了,她也相信以你的善良,絕對不願意看到她變成那個樣子。而她自己也不願意用那麼糟糕的樣子去見你,所以不如不來。」
傅一帆腦中轟鳴著,孫芒後面又說了什麼,她都已經聽不到了,她只聽到了孫芒說顧星河得了病,當初原本她還有機會再見顧星河最後一面,有機會把曾經的不得已說清楚,有機會讓顧星河知道自己並不是不被愛的,可她卻錯失了那最後的機會。
那天之後,傅一帆就徹底不行了,她原本就有病,再受到這樣嚴重的打擊,沒多久就鬱鬱而終。
傅一帆死後,她的兒子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突然就有了孝心,又是請來吹響的,又是大辦喪事。
喪禮上,大音箱放著比結婚還喜慶的歌,那諷刺的樂聲突然受到了干擾,音箱呲呲拉拉,像是牽動了什麼磁場,不過很快就又恢復了正常。
又過了10多年,孫芒去世了,周遲家那些知道當年真相的人也相繼離世,再也沒有人知道當初還有那麼一個死嬰,更沒有人知道那個死嬰的名字叫傅周顧。
時間緩慢地往前推進著,人們依然像往日一樣生活,日升日落,雲捲雲舒。突然有一天,飛鳥停頓在半空,奔涌的溪流凝滯,馬路上的車來車往戛然而止,玩鬧的孩童也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傅周顧虛無的身影出現在了半空,她一直都被限制著自由,直到所有人都忘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