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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星河道:「飯就不必買了,傅一帆的爸媽上午來過,她媽回家做飯去了,她爸去補辦住院手續,人挺多的在排隊,不過也去了挺大會兒了,應該也快回來了。」
大家都想到了傅一帆的家人肯定會來,沒人覺得意外,只有傅周顧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當年為了她,傅一帆從家裡面搬了出來。據顧阿姨所說,姥姥姥爺也不是不疼愛傅一帆,畢竟傅一帆是他們唯一的孩子,可也正是因為傅一帆是他們唯一的孩子,寄託了他們太多的期望,當傅一帆突然停學產女離經叛道的時候,他們才更難接受。
傅一帆的18年走得那麼艱難,很大程度上跟姥姥姥爺不接受也不肯幫助傅一帆有很大關係。
傅一帆有次應酬喝多了曾跟她說過,當初傅一帆從家里出來,連租房子的錢都沒有,所有的花銷都是顧阿姨出的,顧阿姨一邊勤工儉學,一邊省吃儉用,連寒暑假都沒有休息過一天,一直養了她們娘倆五年。
傅一帆是養到她三歲送去幼兒園之後才復學的,復學之後又讀了兩年畢業,這才總算能自己工作賺錢養孩子。
當時的顧阿姨也是靠家里養著,勤工儉學的薪水也很有限,後來雖然畢業了,剛找到工作薪水也不多,一個人養三個人,其中還有一個是吞金獸,其實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她一直覺得顧阿姨真的特別特別的好,顧星河和傅一帆之間的友情,用絕美來形容一點都不誇張。
而且顧星河並不是只管了她們母女五年,之後的十三年顧星河一直都在,雖然後期基本上不需要顧星河再出什麼錢了,但是生活中總是有很多瑣碎需要人幫忙,而每到這個時候那個人都是顧星河。
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本來顧星河和她們是住一起的,傅周顧還有小時候一起住的記憶,可後來顧星河卻搬了出去。那房子還是顧星河付的首付買的,還款是兩個人一起還的,結果最後卻是她們母女在住,顧星河自己單獨租了房子,她們娘倆簡直像是鳩占鵲巢。
傅周顧長這麼大,只見過姥姥姥爺五六次,姥姥姥爺始終不肯原諒傅一帆,傅一帆也不回家去,那寥寥可數的五六次面,還是顧星河領著姥姥姥爺單獨見的外孫女。
老實說,如果不是顧阿姨領著,傅周顧絕對不會見他倆,看在顧阿姨的面子上,傅周顧才捏著鼻子跟他們坐在同一張餐桌上。
傅周顧尤其最討厭的是,每次見面他倆都給傅周顧塞錢,在傅周顧看來真是可笑,當初她們娘倆最需要的時候他們不給錢,現在她們娘倆不需要了裝什麼好人?
傅周顧才不管他們是思念女兒但是拉不下臉,還是年紀大了想找回女兒養老,反正過去的18年傅一帆吃過的苦是實實在在的,不只是傅一帆,顧星河吃過的苦也是實實在在的。現在已經不需要他們了,他們卻又想拿錢來裝好人?不可能,她一分也不會要,更不會認他們,長這麼大,傅周顧一次也沒喊過姥姥姥爺。
這會兒猝不及防突然要見他們,傅周顧怎麼可能心情不複雜?她甚至都不知道該擺出一張什麼樣的臉來面對他們。
說曹操曹操就到,顧星河剛說完,就見一個中年男人從樓梯間出來,手裡拿著一堆單據,見到病房門口站著這麼多人,趕緊快走幾步過來。
「你們都是帆帆的同學吧?帆帆在學校多虧你們照顧了,你們這是進去看過帆帆了?還是還沒進去?」
傅周顧看著男人的臉,既熟悉又陌生,眼前的男人雖然已到中年,但整體看上去還很年輕,頭髮很黑,臉上也沒幾道皺紋,和21年後的老態龍鍾天差地別。
其實21年後的傅強民也不過才60歲,也不該那麼老的,當時那樣子看上去跟80了差不多。
傅周顧看著那張臉心頭就突突,也說不清到底什麼感覺,反正很不舒服,她壓了壓不適道:「我去裡面看看傅一帆,你們先在這兒聊。」
本來想喊顧星河進去休息會兒的,後來一想,還是等飯送來了吃了飯再休息比較好,下午她不去上課了,給劉梅打個電話請假就行了,下午她照顧傅一帆,顧星河就能好好休息。
周遲見狀也跟著說道:「我也進去看看。」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病房,其她三人在走廊說話,門一關上,走廊外的聲音居然一點都聽不到了,這全封閉病房封閉的還真是不錯,連聲音都封閉了。
傅周顧走到病床邊站定,垂眸看著病床上緊皺眉頭的傅一帆。
窗簾開著,午後陰沉的天色照入病房,整個色調都是陰暗的,傅一帆滿頭是汗,剛才還緊緊裹著被子,這會兒已經把被子蹬開了,但是人還是很不舒服,依然蜷縮成一團,像只煮熟的蝦子。
傅周顧抽了張紙巾,俯身幫傅一帆擦了擦額頭的汗,又低頭靠了過去,眼皮輕輕碰了碰傅一帆的額頭。
還好,燒已經退完了。
雖然傅一帆全身都是汗,但是也不能不蓋被子,這種時候更容易著涼,還風的話會燒得更厲害。
傅周顧又拽了拽被子給傅一帆蓋好,沒有蓋得特別嚴實,只搭到了小腹附近,上半身還是露著的。
做完這些,傅周顧直起身來,一抬頭就對上了床對面周遲奇怪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