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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周遲站起來拿了自己的羽絨服就走,傅周顧下意識伸手去拉周遲,卻被周遲猛地甩開。
傅周顧喊了聲「周遲」,周遲沒有理會,頭也不回的走了。
傅周顧追了幾步,突然又覺得自己哪有什麼資格去追?周遲說的沒錯,她太自以為是了,不管是現在還是過去,不管是對周遲還是對媽媽,她好像總是在傷害最重要的人,就像顧阿姨曾經失望地說出的那句——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是啊,她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什麼時候才能不讓媽媽傷心?什麼時候才能成為一個可靠的戀人?
傅周顧一步步又挪回了床邊,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她低下頭,先是枯坐著,慢慢抱住了頭,手指不斷收緊,痛苦地揪住了頭髮。
她明明不想傷害周遲的,為什麼還是這樣的結果?
其實這樣也……挺好,周遲生氣了,不理她了,就算她消失了,周遲也不會那麼難過了。
真的不會難過嗎?
真的不會嗎?
【什麼都是你覺得,什麼都是你擅自在為我做主,憑什麼?】
傅周顧猛地睜開眼,眼底的血絲在繃裂,她緩緩抬起頭,直勾勾盯著對面的牆。
片刻之後,她突然站了起來,拿起自己的羽絨服,按了按兜里的蘋果和橙子,套在身上就跑了出去。
她一路追到了周遲的小區門口,又一路追進了小區,追上了樓,撐在周遲家的門框,一邊香汗淋漓地喘氣一邊敲著門。
「周遲,是我,呼呼——你開開門,我有話跟你說。」
敲了半天,急喘的氣息都已經平復下來了,周遲始終不肯給她開門,甚至連一點回應都沒有,倒是把隔壁的鄰居敲了出來。
鄰居皺著眉頭讓她小聲點,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別人還要睡覺。
傅周顧趕緊給人陪著笑臉道歉,摸出手機給周遲打電話,打一聲被掛斷,再打又被掛斷,接連打了好幾次都是響一兩聲就掛斷了,傅周顧只能給周遲發信息。
【對不起,都是我太自以為是了。我跟你說實話,我喜歡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喜歡你,我之前只是不敢去想,也不敢承認,我怕我不能留在這個世界,我怕你會傷心。我不想去為我之前做的事辯解什麼,我只是想當面跟你說一句,我喜歡你。我想當面告訴你,不管結果怎樣,我們都是曾經相愛的,不是你一個人的單戀,是我們兩個人的相愛。】
信息發出去之後,傅周顧就死死盯著手機,她覺得周遲應該會回她的,可她又覺得周遲那麼生氣,可能根本就不會搭理她。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她開始懷疑像周遲那樣愛恨分明的人,會不會真的在那一刻對她徹底失望了,不再喜歡她了?
傅周顧拿著手機,靠著牆,緩緩蹲了下去,眼睛無力地閉上了。
她知道喜歡一個人不可能那麼快收回感情,可讓一個人死心,有時候就是那麼一瞬間。周遲對她死心了不是挺好的嗎?畢竟她有可能會死,就算不死,也有可能不會再繼續生長,連分化都不能,她又有什麼自信能給周遲幸福?
自怨自艾的缺口一旦撕開,那就是鋪天蓋地的,心裏面明明有個聲音說不至於,哪有那麼快就不喜歡了,可另一個聲音卻瘋狂地將所有的負面情緒傾倒出來。
傅周顧很難受。
就算是知道自己隨時可能會死她都沒有這麼難受過,五臟六腑好像都被壓到了針板上,那痛綿綿密密,不是刀砍斧鑿的劇痛,卻連綿不斷讓她無法呼吸。
她為什麼總是做不好呢?為什麼總是讓愛自己的人失望?為什麼總是在失去之後才後悔?
周遲已經不喜歡她了,就算還喜歡著,很快也不會再喜歡了。
她從來都是一無是處,不管表面裝的多好,結果就是個廢物,哪怕她的出發點再好又怎麼樣?周遲還是難過了,還是不要她了。哪怕她拼命考上了清北又怎麼樣?媽媽也看不到,也不會再對她笑一笑。
傅周顧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頭痛的要死,快要炸開了。她想起了媽媽,想起了顧阿姨,想起她說的那不差兩分鐘,想起自己最後打的那一把遊戲,想起她在醫院見到媽媽時的那種手腳冰涼的絕望,想起她18歲的生日,那個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
那是媽媽嗎?那真的是記憶里的媽媽嗎?
手機掉在了地上,傅周顧痛苦地抱住了頭,記憶就像接觸不良一樣,在腦海里不斷閃動,那個在廚房忙碌著幫她做菜的身影漸漸消失了,那一大桌子的菜也消失了,家裡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連顧阿姨都恨她,她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原諒。
這兩年多來,她拼命裝的沒事人一樣,拼命去裝笑得陽光,卻在這一刻被看似不相干的周遲撬開了一角,被看似不相干的事擊碎了脆弱的偽裝。
壓抑了兩年多的眼淚突然就涌了出來。
媽,對不起。
顧阿姨,對不起。
周遲,對不……
頭頂突然響起周遲的聲音。
「你出門都不看身後的嗎,我就在你家樓棟口站著,看著你從我面前風一樣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