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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熵是作息極度規律的人,對自己也向來嚴苛自律,躺下後如果半小時內還沒有睡著,就不會浪費時間繼續嘗試,他會起床看點書和電影,或是直接去處理工作。
現在他就處在半小時後還沒有睡著的狀態,卻罕見得沒有感到煩躁,也不想從床上離開。
偏過頭,看向睡在另一張枕頭上的少年,小夜燈的光線落在他臉上,面頰光潔如薄胎瓷器,卷翹的睫毛又密又長,嘴唇是淡淡的櫻花色,這個樣子讓陸熵想起第一晚見他時。
也是這樣沉靜地睡著,像是乖巧的天使。
陸熵抬起手指,慢慢向前,在快要碰到他的身體時又猛地頓下。
對著黑暗看向自己抬高的手,微蹙的眉心下,黑眸中閃過一些茫然和不解。
*
遲雪洱是在一陣刺眼的光照中從夢中醒來的。
耳邊有細微的「嗡嗡」響,他迷糊了好一會,眼睛合緊又睜開,直到能適應這強烈的光線為止。
轉過頭尋找光源,看到巨大的窗戶上兩片黑色的電動窗簾正緩緩移動完最後一小段路程,他剛才聽到的「嗡嗡」聲就是那裡發出來的。
窗簾完全拉開,整個房間被清晨的陽光填滿,一片金黃。
「醒了。」
低冷的男聲驚破這一室金黃的溫柔,剛從浴室洗漱好出來的陸熵一身清爽,他已經換上了襯衣西褲,寬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挺拔強悍,得天獨厚的優越與金貴。
遲雪洱看著他又呆了幾秒,昨晚的種種回憶很快在他大腦復甦,忙從床上坐起來,雙手陷進鬆軟的鵝絨被裡。
「陸,先生。」
可能是剛睡醒的原因,遲雪洱反應明顯還不是那麼靈光,吐字慢,嗓子也有一點沙和啞。
陸熵停下整理袖口的動作,抬眸看過來。
遲雪洱猝不及防跟他對上視線,如果是在平時他肯定會不好意思先移開。
可現在他剛睡醒的那陣迷瞪勁還沒過,雙眼皮睏倦地耷拉著,精緻漂亮的臉蛋上泛著紅,黑髮有些凌亂,白嫩乾淨的模樣看著甚至還沒高中生大。
陸熵垂眸看了他一會,朝床邊走過來,在遲雪洱茫然的注視中彎下腰,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掰到旁邊。
目光在脖頸周圍的皮膚冷靜觀察片刻,低沉道:「紅腫大部分都消了,藥很有用。」
遲雪洱沒想到他會突然上手,身體下意識要往後躲,被陸熵察覺到意圖,黑眸微微眯起,俯身更近地靠過來。
陸熵體型高大,幾乎在彎腰下來的瞬間就將瘦弱的遲雪洱完全籠在身下,遲雪洱被圍在他和床板之間,嗅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須後水的清爽氣息。
雖然知道他不會對自己做什麼,可能只是在察看過敏的地方恢復的如何,可遲雪洱還是緊張得不敢亂動,後背貼著床板,雙腿蜷起抵在胸前:「陸先生,看好了嗎……」
看他幾乎快在床頭縮成一團,黑色的發頂蓬鬆亂翹,像某種毛絨絨可憐又無害的小動物,又小又柔軟。
這幅畫面看得陸熵眸光微暗,捏著他下頜的手無意識一點點收緊。
「嗯……」
低弱的輕呼聲讓他霎時回神,立刻將手指鬆開,抽身退開一些距離。
遲雪洱抬手摸摸自己的下巴,他本來就白,皮膚又細嫩,日常被粗糙的東西輕蹭一下都會留下印子,更不用說剛才陸熵還用了力氣捏他,雪一樣的臉頰上已經漸漸浮現出明顯的紅色指痕。
陸熵也看到了,沉默片刻,低聲問:「疼嗎?」
遲雪洱把手挪開,抬頭朝陸熵看一眼,竟然驚訝地在他眼神中看出一絲類似無措和愧疚的情緒。
不過很快他就覺得自己應該是看錯了,因為幾乎是在他看過去的同一時間,陸熵就又變成平日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臉撇開,下顎線的輪廓鋒利冷硬。
遲雪洱眨眨眼,心想也對,這可是性情無常的霸總,怎麼可能會輕易露出剛才那種心軟無措的一面。
尤其還是對著他這個小炮灰。
得虧他是穿書過來,知道自己的人生軌跡和最終結局,明白他不可能跟這位陸總有任何真情實感的曖昧和情愫糾葛,既然知曉,自然也就不會輕易對他產生不切實際的空想或是期待。
想通這一點,遲雪洱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仰起臉對他笑了下:「已經不疼了。」
現在已經不疼了,那就是剛才的確有把他弄疼。
陸熵眉頭蹙起,又看向他的臉側還有尖尖的下巴,上面的紅色印痕依然明顯,他就沒有見過這薄的皮膚,竟然這麼久了還沒有絲毫散開變淡的趨勢。
越看越是不爽,陸熵索性把目光轉移,看向他笑得傻乎乎,全無防備心的小臉。
明明剛才還怕他怕得縮成一團。
伸手拿過柜子上的藥膏,淡聲道:「過來一點,塗藥。」
這句話語氣太過平淡且理所當然,遲雪洱聽後愣了半晌,才想起來擺手:「今天就不用了吧,已經不那麼疼了,我可以自己塗的,不麻煩陸總了。」
昨天晚上他是癢得受不了,再加上人也又累又困,陸熵幫他也就幫了,現在可沒有再讓他幫忙的理由了。
聽著他一連串的拒絕,還有快擺出重影的那雙手,陸熵微微抬眼:「你看不到。」
遲雪洱早就想好應對的答案:「我可以對著鏡子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