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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胸膛劇烈起伏片刻,還是忍不住又將手中的襯衫捋得平整,放到鼻下,沉迷地嗅著上面微不可聞的稀薄氣息。
是遲雪洱的味道。
等他們趕到古城時,雨也剛停下沒有多久,當地的人已經在清理塌陷路段的碎石泥流,畢竟山中天氣陰晴不定,不趁著放晴及時處理,說不準沒多久又會變得黑雲壓頂。
塌陷的情況遠比人們預想得要嚴重的多,巨大的落石和粗壯的斷樹橫在眼前,幾乎把前方的視野完全遮擋,還有大面積的泥漿汩汩地往下淌,這種情況意味著已經發生了小型的山體滑坡,如果不讓專業人員小心應對,強行粗暴處理這些障礙物的話,極可能會引發二次滑坡。
據說還有被困在山上的人,已經有救援隊上去搜尋了。
陸熵站在警戒線的外圍,還穿著一直沒來得及換下的黑色長風衣,僵硬著脊背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雙眸陰暗無光,像是一潭沒有氣息的死水。
提前到一會的顏清也在等著,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陸熵高大的身影,他本來想上前打個招呼,但想到陸熵此刻估計也沒心情搭理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繼續焦急的等待。
不知到底過去了多久,在場的所有人對時間的流逝放佛都已經變得麻木,天氣果然開始轉陰,豆大的雨滴嘩啦啦往下砸,林修撐起一把黑傘,剛要走到陸熵身邊時,卻聽到前面傳來歡喜的呼喊。
「清理出來了!」
「別著急,只是一點小豁口,現在通過極有可能被落石砸傷,再等等……哎,這位先生!」
救援人員話音還沒落,一個黑色的身影便已經快速從狹小的豁口閃了進去,甚至再慢一秒就會被一塊滾下來的泥石砸中。
半山腰的別墅只有一幢,陸熵沒走多久就看到了那個明顯的白色建築,他的身影穿梭在越來越密集的雨幕中,每走一步心臟都在不要命的狂跳。
衝進別墅的大廳內時,裡面卻只有死一樣無聲的寂靜。
他的身體已經全部濕透了,一身的泥濘污垢,一路走過去在地毯上留下長長的一道水痕,終於在靠近通往二樓的木質階梯時,看到了躺在那裡的小小身影。
第50章 50
醫院病房。
雪白到像是白紙一樣單調的空間, 空氣里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氣味。
這是遲雪洱最討厭的白色,也是遲雪洱最討厭的氣味。
但是現在的他卻緊閉著眼睛躺在這裡,他沒辦法說話, 沒辦法像以前一樣,皺著鼻子, 委委屈屈地說他不要在醫院, 想回家。
陸熵坐在病床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床上人的臉。
遲雪洱昏迷了兩天,他就在這裡陪了兩天,這兩天遲雪洱只能輸營養液, 他也幾乎沒吃沒喝。
再堅毅健朗的人也經不住這樣的摧殘和消磨,不過才短短兩天,陸熵看起來就瘦削很多,下顎線條更清晰了, 邊緣冒出青色的鬍渣,雙眼裡紅血絲多得怕人。
如果不是這幾天也一直守在旁邊親眼見證,林修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有機會見到老闆這幅狼狽頹廢的模樣。
外面有人敲門,是來送午餐的下屬。
林修接過來, 走到桌前把保溫盒裡熱騰騰的飯菜都拿出來擺好。
雖然知道最後可能還是每一樣都原封不動的再收回去, 但也還是要放在這試試看。
「陸總, 飯菜都到了,您要是有胃口就稍微吃一點,這樣才有精神繼續陪小遲少爺。」
陸熵「嗯」一聲,背影卻還是一動不動。
林修嘆口氣, 又往床上躺著的人看一眼, 睡了太久,本來就沒幾兩肉的小少爺看起來更瘦了, 薄薄的一片,看得人心酸。
遲雪洱其實已經脫離了危險期,只是他身體底子太差了,從樓梯上摔下來又磕到了頭,雖然不嚴重,但輕微的腦震盪還是避免不了的,右腳也在摔下來時傷到了腳踝,身上各處也有碰擦刮的傷痕,現在只能等他慢慢恢復,只要能醒來,基本就不會再有什麼問題。
林修離開後,病房裡又只剩下陸熵他們兩人。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午後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灑進來,落在遲雪洱的臉頰上,蒼白的皮膚更像是要透明了。
陸熵忍不住用手去碰他的臉,冰冰的,又把他躺在枕頭上還扎著吊針的右手拿起來,輕輕圈住他蒼白瘦削的手腕,皮包骨頭一般。
看得陸熵喉嚨微哽:「再睡下去真要瘦成十來歲的小朋友了,你不是最討厭別人說你像沒成年的小孩了嗎,我每次跟你開玩笑你都會生氣,不想真的瘦成那樣,就快起來吃東西了。」
「醫生說你早就該醒了,但你一直不睜開眼睛,是在做什麼好夢不想醒來嗎?」
「是不是怕我對你出去亂跑的事生氣,怕也沒用,你就是病得再可憐也還是得挨教訓。」
「為什麼要一聲不響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呢,你知道那天我看到你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樣子時,嚇得心臟都不會跳了嗎。」
「洱洱,我好想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只要你醒來,我什麼都不會追問你,你想做什麼我都答應你好不好。」
「…………」
這兩天陸熵不停地像這樣跟他說話,聲線從一開始的清晰沉重變得沙啞,失落,卻還是堅持著一遍遍,一遍遍地訴說,雖然在別人看來都是在徒勞的自言自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