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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秦府回去,宋胭還紅著眼圈,索性她自己坐著一駕牛車,沒人看見她拿手絹拭淚的樣子。
車正行著,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她疑惑地微微撩起車簾往外看,只見一人一騎策馬從遠處急奔而來,那人佩刀,穿著驛差衣裳,腰間掛著個竹製郵筒,一邊往前,一邊喊道:“讓開,讓開,朝廷急報,六百里加急——”
六百里加急便是日行六百里,是極重要的驛報,多半就是軍報,就算是國公府的車馬,也趕緊到路旁避讓,讓驛差先行。
直到兩天後宋胭才知,這封軍報是常州兵變的急報。
自兵部改革以來,常州因是魏祁曾做過縣令的地方,所以成為最初的試行州縣之一,實施軍政考核,去年便是第一次考核,撤下了一大批考核不合格的軍官,又選拔了許多成績好的,結果現在出事了。
有個參將便是考核選上來的成績優異者,卻在四月底舉兵譁變,殺了另一位守備,與當地黃天教教徒會合,一同占據了常州鏡內黑虎山頭。
朝廷自然是馬上出兵平叛,但輔政大臣趙欽卻提出此事須追責到兵部,軍政考核是魏祁制定的,人選也是魏祁最終蓋章同意,理所當然,平叛之事魏祁再不能插手,軍政考核制度也證明有諸多弊病,還須從長計議。
秦太傅才安葬,還未過頭七,皇室齊王個性溫厚,在改革一事上也並不堅定,幼主惶惑,在趙相的強勢威壓下,朝廷同意了趙相的提議,將魏祁暫停了職務。
於是從十六歲入仕,到三十二歲,從無片刻閒暇的魏祁就這麼閒了下來。
宋胭勸他,好不容易清閒,就當沐休,趁天還沒有大熱,去白霧山別院或是去別的地方散散心也好,魏祁笑著說是,到第二天一早,卻兀自起身要穿上官服,等下了床才又想起來自己不必去上朝了,又有些失落無措地躺了回來,卻再也睡不著,只是睜眼看著頭頂。
宋胭在一旁看著,心疼卻又無奈。
在她的記憶里,魏祁一向就是朝中肱骨之臣,總是忙碌於他的繁重公事中,突然成為一個閒人,她都無法想像,更何談他自己。
那是他忙了半生的仕途,突然就這樣與他無關了。
趙相說是平叛結束、查明原因再作決斷,可誰都知道,這支小軍隊譁變事小,趙相想借題發揮,趁機推翻新政是真,所以若無意外,他會將此事無限放大,再將責任歸咎於魏祁身上,最後將魏祁削官貶職,徹底恢復舊政。
魏祁是那種隱忍內斂的人,他也不願將內心的愁苦和人說,宋胭就算想安慰也有沒有開口的機會。沒一會兒他就起身了,也沒用早飯,說先去景和堂一趟。
宋胭也不知他要去景和堂做什麼,只能隨他,交待他待會兒過來吃飯。
等她向婆婆請完安,抱完晨晨,萬壽堂那邊卻來人,讓她過去。
她不知是什麼事,依言很快就去了,卻見國公爺神色凝重嚴肅,似乎不是尋常事。
待她請過安,國公爺便讓她坐,然後問她:“祁兒這兩天怎麼樣?”
宋胭回答:“還是那樣,他心裡有事也不愛說,但想必是難受的,今日一早去景和堂了,不知去忙什麼。”
國公爺嘆息:“哪裡能不難受呢?若先帝在,便是大展抱負、龍騰虎躍,誰知先帝去得那樣突然,老太傅也去得突然,一下子就變了天。”
宋胭低頭沒說話,國公爺道:“上次那徐老夫人,多半是特地去見我的。”
宋胭想起了這樁事,當時就覺得奇怪,可國公爺一直沒提,她都快忘了,今日竟又突然提及。
她看向國公爺,國公爺卻是久久的沉默,似乎有話卻難開口,這讓宋胭心中漸漸浮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又過一會兒國公爺才道:“想必當時秦太傅已經病倒了,兩宮太後知道要不好,所以開始謀算起後面的事。新帝年幼,羽翼未豐;太後是婦人,不好干涉朝政;梁王黨和晉王黨又不可不防。
“秦太傅病倒,便缺了個輔政大臣,兩宮太後看中了祁兒,想扶持他做這輔政大臣,也按先帝生前願望,繼續推行兵部改革,如此,祁兒便得到了兩宮太後和幼帝的支持,假以時日,不只改革能順利推行,待新帝親政,他必能坐上首輔之位!”
宋胭吃了一驚,首輔……這是何等輝煌的前程!
可很快她又警醒過來,那徐老夫人的條件呢?
當然有條件,要不然為什麼國公爺當天沒說?為什麼國公爺那天突然發出感嘆?為什麼,直到現在國公爺才對她說這些,而且是只對她說。
她靜靜看向國公爺,國公爺緩緩道:“徐老夫人想讓祁兒娶樂安公主,樂安公主為孝仁太後義女,曾遠嫁帖木兒國和親,為當初的朝廷換來喘息之機,功不可沒。如今再嫁祁兒,祁兒為駙馬,便是皇親,再以皇親身份做輔政大臣,天經地義,趙相也反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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