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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數了數,拿出一半,遞給孫大官人:“孫哥哥辦事,高某自然放心的。這些錢要托哥哥替兄弟我辦些事。”
孫大官人的五官又聚攏到一起,沒有絲毫猶豫地把交子放到自己懷裡:“衙內請講。”
我喝了口茶:“大官人可知道,東京城裡的契丹歸明人如今都在何處?”
孫大官人的五官快擠作一團了,有些為難地道:“衙內——這活兒可不太好啊。”
我笑:“說罷,你倒是個精明人。”
“衙內,這些歸明人,早在前宋時就歸順中原,安置在東京城中,一度還有人選拔進了禁軍。力氣之大,可拉三石強弓,以一當十。後來因為郭家登基時冥頑不化,幾近滅族。如今還在東京城裡的,不足五十壯漢而已。要是衙內要收為己用,這點錢恐怕還不夠使一年半載的。”孫大官人果然有錢能使他推磨。
“無妨。能使喚多久不要緊。估摸著我也就要用個半年。多下來的錢都是哥哥您的辛苦錢了。”我微笑:“新的話本子和畫兒,我擱在金水門外沿河第七顆柳樹下頭。大官人今晚去挖,明日就能開印了。”
孫大官人忙不迭地點頭:“衙內放心,放心,這些契丹人,如今混相撲地,玩蹴鞠的,孫某都一一給衙內招攬過來,養在我這裡,儘管放心。那話本子才是要緊的物事。這次不知道衙內畫了幾幅畫兒?”
“不多也不少,一十二幅。”我起身告辭:“待人招滿了,還請派個夥計送一份鏤空刷印店纏枝花邊到金水門到那人手裡。我自會安排妥當。”
“是是是,明白明白。衙內請。”孫大官人遞上一個小包袱:“這是上次的印本,還請衙內回頭指點一二。”
孫大官人及掌柜將我們送了出來。我帶著重陽轉頭往大相國寺去。
重陽憂心忡忡:“二郎,你又寫什麼話本子去哄那些內宅婦人娘子們,賺這種錢,莫忘記五年前被太尉打的那頓板子哦。得虧小的和秦安——啊呸呸呸——那個人擋了十來下。要是給太尉知道,可如何是好?”
我陰惻惻地笑:“每回去埋話本子和畫兒的可都是你啊。”
重陽頓時閉了嘴,半天后忍不住開口問:“二郎你那些什麼《禁慾太尉吃不消》、《太尉愛上我》的,真的這麼多娘子買嗎?”
我笑:“可不是,要知道配上高淳的模樣的春宮畫,五貫錢一冊都不算貴,何況,這可不是合適借來借去的話本子。”
重陽忍不住又疑惑:“那二郎你每次那些畫上的美人兒都不畫五官是何道理?”
我笑得更歡樂了:“傻啊你,當然是留給娘子們畫上自己的臉啊!”
穿越者箴言:錢不是萬能的,穿越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
金秋十月,東京城人滿為患,車馬接踵,我深深吐出一口氣,一個月了,不,兩年了,我終於自由自在地站在這裡,而不是在宮裡在病床上。這些日子,高淳並無任何音訊傳來,也許他已經和章二娘子結為秦晉之好,也許已經到了秦州。段明霞的情報系統似乎也故意過濾了所有關於高淳的信息。不要緊,換我守護你吧。
我吃第二碗餛飩的時候,重陽苦苦拽著我的胳膊:“二郎!你這一路已經吃了肉糜餅、菠菜果子、鏡面糕、寄爐面,委實不能再吃了!!”
我摸摸肚子,是有些鼓,便將餛飩推給他:“你吃了罷。”
重陽看看自己一樣鼓囊囊的肚子,為難了一會:“二郎,還是你吃吧,小的不攔著了。”
我笑著拿回了碗,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前世,二哥什麼都會做,餛飩、餃子、包子,還有許許多多我叫不出名字的點心。其實州橋夜市上都有的。那時候我問他,他總說自己見多識廣,到的地方多,吃過的就能做得出來。剛搬去外院同他住的時候,纏著要他帶我去夜市吃小食,很驚訝於這些東西的來歷。高淳把出處細細講解,酒店、食店、麵食店、葷素從食店,各家經營都不同。
原來他穿到現代,還記得我愛吃什麼。
我也記得他愛吃什麼,他不吃菠菜,愛吃芥辣,不吃鴨肉,愛吃海鮮。尤其是螃蟹。忽然想起來他曾經對我說過古代一個宰相很愛吃螃蟹,導致整個京城螃蟹價格飛漲,漲到要一隻螃蟹一兩銀子。我不信,一兩銀子七百人民幣,哪裡貴到這個程度。
原來他那時說的就是蔡靖蔡相啊。郭煦當時聽說了還肉疼呢,還知道吩咐御廚無需備螃蟹。我卻從來沒有想到過。
眼睛裡又開始火辣辣的。
忽然,桌邊豎起一條腿:“這位小郎,難道是付不起這碗餛飩錢?看看,長得如斯模樣,眼淚汪汪的,倒楚楚可憐似個小娘子一般,不如跟了哥哥去,哥哥保管你一輩子要吃多少餛飩都行?”
我把最後一隻餛飩塞進嘴裡,細細咀嚼。
重陽擋在我面前:“放肆!我家郎君不欲和你計較,速速退避!”
一條胳膊撐在桌上,滿是繡紋。
難道還真有九紋龍?我倒不信了。抬眼一看,一個漢子生得粗壯,頭系花哨的仙桃巾,鬢邊簪了一朵紫色菊花,身穿秋香色暗花錦袍,腰間丁零噹啷荷包扇包掛了好幾個,一把朴刀斜斜地不倫不類地插在腰帶上。整個薛蟠似的人物。正盯著我一臉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