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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的宿舍逼仄,原先住的三個人擠在十來平米的單間裡,桌子僅有一張,上頭放滿了電飯鍋,水壺一類的生活用品,堆得雜亂無序。好在店裡員工都是遠郊來的老鄉,和徐澤都認識,聽說他要住進來,還挺歡迎,調休的老店員小張還幫徐澤清空上鋪,在桌邊騰出空位給他擺搬家物什。
待物件調整好,徐澤借小張的衣物洗了個熱水澡。
出浴後雖說心情仍舊低落無比,但身上好說舒服些,想去躺一會兒再到市中心搬自己的家當。
可一旁地小張大有談天的意圖,靠著徐澤的床欄杆問道,「這周末遠郊有個越野跑比賽,在招熟悉花明山路線的本地人,做補給站的工作人員。」小張比了個手勢說,「一天,四百!就運貨,然後在補給站等選手,要是有意外情況幫幫忙,一共跑兩天,你來不來?」
徐澤本昏沉,可他最近沒有收入正心焦,遇到難得的好差事就還是強打起精神道,「真的就搬東西,沒有別的任務嗎?」
「沒有了,你不知道,最近花明山被徒步的人帶火了,這次組織越野跑的主辦方好像是個科技公司,挺大方的,我是看你家就在花明山腳下嘛,符合他們的標準。」
小張看徐澤有意向,就摸出手機說,「去嗎,去的話我幫你和招人的說一下。」
「去。」徐澤困得眼皮都打架,勉強回應了小張後,慢慢就只能聽到嗡嗡的人聲,繼而什麼都聽不著了。
12.2.2
徐澤第二日清晨才醒。
宿舍里暗暗的,他頭也有些痛,落地後簡單收拾完自己,徐澤看向洗手間的斑駁鏡面,下了要去書今家搬走東西的決心。
一想到書今,徐澤胸口就痛得呼吸不暢。可現實是他一開始就明了的,歷史故事裡普通人和富家子在一起,總歸沒有好結局。徐澤知道他是愛書今的,愛到他認為自己以後也許不會再戀愛了,因為不會有比書今更好的人了。
徐澤一面沉浸於傷痛,一面開著送貨麵包車去市中心搬家。
按開指紋鎖進了家,徐澤先把自己的幾個箱子運到門口,再從一個包裹仔細的紙盒子裡,拿出了書今送的各式禮物。書今送的貴价手機,全新的桑蠶絲睡衣,另一個未使用的雙肩包...由於徐澤每一件都捨不得用,便都藏得整整齊齊的,像開一個夢境寶盒。
這會兒一樣樣把禮物掏出來,好似從心裡剝離出愛,也滲出些痛。他將這些物件放在客廳沙發上,安頓好書今給的車鑰匙,最後附上那張貼有魔法公主貼畫的儲蓄卡。
徐澤留了張字條,寫著「書今,謝謝你給我的一切,祝好。ps,卡的密碼是130801,現在裡面還有一萬元,我還欠你旅費和學費會之後歸還。」
徐澤看了看自己難看的手跡,他想起書今簽字時一筆漂亮的英文,心下有點自卑。
兀自難過了一會兒,徐澤點了點另一個盒子裡的物件,裡頭是一個摩托車模型和一把鑰匙。徐澤最終還是沒有把摩托車作為禮物送給書今,因為這是他想永久自己留存的記憶,他想送給書今的話,也不過就是書今整面收藏牆中的渺小一點。
至於鑰匙,則在花都的聖心堂前,鎖住了徐澤平凡人生中的最好時光。
徐澤將紙箱子逐一運下大樓,最後一趟上來,這會兒晨光徹底灑進了高大的落地窗,暖光將客廳中的掛畫照的分外明了,這副畫和松湖家裡的掛畫出於同一個抽象畫家之手,半透明的跳躍色點滲入了大片的深色色塊,好像還未完全滋潤天地的露水,陽光為它鍍上點點高光。
抱著小蔥和韭菜的徐澤看到這樣的美景,還是沒有忍住哭出了聲。他在心裡默念著,再見了,書今,謝謝你,書今。
12.2.3
趙書今飛機落地後,先同母親商討完文件,陪伴了半日,又去哥哥家睡上一宿 ,二日醒來跑了趟新車,舒爽過後,才閒下來回家顧及一些有的沒的。
他於出生地購置的房產也臨海,在一座矮山的山腳,春天四周的植物尚未長到豐茂,從三層的閣樓望出去,有些生了芽的禿枝,再望遠些,是高高的,成排的棕櫚。
書今打開窗,望向坡道上長勢尚可的碧草,聯想到徐澤窗台上生機勃勃的叢叢韭菜。
書今記得小時候,家裡有個愛好園藝的保姆經常打理院子,可父母因為蚊蟲太多,最終將花園鋪為平地,那保姆自然也辭了。但書今至今還記得她所在的那個夏天,院子裡生機勃勃的景象,與父母離,冰涼涼的大理石板是兩副光景。
這日是書今回美國的第三日,卻不是第一次想起徐澤。他在很多微小的間隙時刻,會沒有理由地抬起手機,看那約人小號上是否有提示訊息。
周圍男孩子知他回來,熱情聯繫的倒有不少,可那個被認作是奇怪的,可笑的清朝皇帝頭像,卻自生日以後再也沒有亮起紅點。
趙書今生日那天給徐澤鑰匙時候,並非想就這麼斷了。要說心理,他只覺自己是多了份試探之心,他禮物送的輕薄,便是想知道徐澤是同過去的情人一樣,會再要些物質和前程,還是痴傻到只要被愛。若說是前者,趙書今認為徐澤總歸給予了自己優良的性,只要徐澤開口,無論多荒唐,書今都願答應。
可若說是後者,趙書今還真是難以抉擇,不過過去喜歡他的情兒,多半會以書今的敷衍而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