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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這個冰箱貼突兀出現,徐澤幾乎忘記了在海島時,與書今同游海洋館的時光。
他記起他同書今站在巨大的鯨魚魚骨面前,異口同聲的時刻,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或許這是一份僅僅屬於書今和他的遊玩回憶,所以徐澤想起來,並沒有很多的痛苦感覺,只是認為它遙遠,並且開始模糊了。
趙書今聽到徐澤回家,從書房裡出來看他,見徐澤注意到了這個魚骨冰箱貼,馬上大獻殷勤道,「阿澤,這是你送我的,還記得嗎,我整理包袋時候找到,立刻就給他陳列出來了。」書今用餘光掃過徐澤的臉,見沒有異狀,就試探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具抹香鯨魚骨,我們在它面前是那樣的小...」
「書今,我要做飯了。」徐澤打斷趙書今繼續這個話題的意圖,穿好圍裙舉起小刀,預備開始洗蝦挑蝦線。
趙書今自得沒趣,就只得暗淡退場,可在走出廚房時候,驀地眼前發昏發黑,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了。
徐澤聞聲嚇一跳,立刻放下手上的活兒,跑過去想扶書今,但趙書今顯然情況不佳,幾次逞強想站起來都沒有成功。徐澤心下著急,趕快跑回自己房間翻找出巧克力,又奔回廚房,快速剝開放進了趙書今口中。
書今吃到糖,眼前才慢慢清明,人也勉強好上一些,任由徐澤攙扶著坐到了餐桌上,又被餵了一些含糖果汁,人才徹底舒緩過來。
可他舒服了不多久,就見徐澤滿眼擔憂地,嚴肅地坐在對面道,「書今,你必須下午去看醫生。」
趙書今知道徐澤在家人的健康問題上,有些過度操心,雖然他不太想去醫院,但見徐澤把自己當徐明美一樣對待,又不免感覺快樂,便隨口應了下來。
書今正調整著狀態,忽而卻看到了眼前熟悉的巧克力糖紙,才想起兩人初次約會時,自己覺得徐澤麻煩,張口阻止他訴說的有關巧克力的故事。
這會兒想到,趙書今的好奇里還帶了許多心虛,他遲疑地開口問道,「阿澤,你說過關於這個巧克力,是有個秘密故事的對嗎?」
徐澤未料想,書今竟然還會記得自己說的,那樣久遠的話。意外的同時又有些暗自的開心,他看趙書今狀態恢復如常,便點點頭道,「是的,是有個很神奇的故事的。」
書今就要徐澤說一說,徐澤怕趙書今回房又暈倒,自己會管不到,出於擔心,就把這個事給說了出來。
其實稱呼它為秘密也算不上,用「好運」概括說來更為精準。
事情發生在徐澤七歲的兒童節那天。
徐衛國為了進城和朋友打牌,把當時家裡的獨子徐澤也捎上了。打牌的地方在一方破舊小區,房間裡被賭徒們弄得煙燻霧繞,徐澤呆不住,就跑了出來。
因為是第一次來市區,和遠郊太過不一樣,哪裡都是新鮮特殊的。徐澤便跑出了小區,沿著大街上的各式店鋪又走又看的,結果不多久,就自然地迷路了。
徐澤剛開始只是哭,可哭久了也知道不解決問題,就繼續沿著大街走,最終走至了師範大學的大門口。
師範大學是老校區,綠化特別好,在初夏看著鬱鬱蔥蔥的,沒有前頭商鋪冷冰冰的感覺,有點像遠郊小學的後山地帶。徐澤莫名就對這裡產生了信任,站在師範大學的正門口,開始嚎啕大哭。
路過的學生見了小孩子這樣,就好心地把徐澤送到了警衛室,在哥哥姐姐的安慰下,徐澤說出了自己遠郊的家庭住址,但被問起家人的電話號碼,他因為不知道,就又哭了起來。學生們也沒辦法,只好說要不報警把他送回去,徐澤聽說要被送去警局,又害怕地哭得更大聲了。
剛巧在這時候,路過三位年輕老師,為首的女老師聽見孩子哭,又有認識的學生圍著,就問怎樣回事。得知了事情經過,她竟向另外兩位老師提議,要不由那位個子很高的男老師開車,一起把孩子送回遠郊,剛好是兒童節,也算一份善舉。
徐澤現在還記得那位男老師的模樣,他戴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很嚴肅很兇,可是那老師卻沒考慮很久,就同意了女老師的提議。同行的另一位胖老師似乎有事,就沒有一道送徐澤回家。
「這個巧克力,是我被送到遠郊後,準備離開時,那個高個子男老師送的。他說他有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兒子,所以送這個給我,祝我兒童節快樂。」
徐澤說到這裡,眼神里露出很多柔軟,又道,「那個女老師真的太好了,一路上都在和我說話,怕我害怕,雖然男老師一言不發地開車,但巧克力卻是他送的。他們離開前我詢問了名字,但女老師卻說是秘密。現在想來,我也不知道她是做好事不留名,還是和我開玩笑的。」
趙書今聽到這裡突然有了些荒誕的聯想,他問徐澤道「你在哪裡被撿到的?」
徐澤老實道,「在北山師範大學大門口。」
書今本想說他爸爸和姑姑都在師範大學教書,徐澤七歲的話,便是父親教書的第一年,而姑姑那時候還只是一位助教。雖然說書今姑姑確實是個好良心的人,但他父親的冷血和不講情義,是不可能開一個多小時車,去送一個陌生笨小孩回家的。
這樣想著,趙書今便沒再往這個奇怪的方向繼續推理,就問徐澤為什麼從那以後就要隨身攜帶巧克力。
「我想幫助陷入困境的小孩,把這份愛心傳遞下去。」徐澤認真道,但他想了想又不好意思說,「但現實里好像並沒有很多需要我幫助的孩子,這些巧克力大多數都進了明美和明羽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