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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書今聽聞,直接按了掛斷,揣著手機捎了包煙,快步上了二樓,摸出鑰匙,打開了南面那扇平日始終緊鎖的白色大門。
門內的套間以大象灰和白色為主,幾乎都是棕色的皮質家具,除了臥室,書房,衣帽間和活動室,占有南面折角湖景的,是一間琴房。
暖色的隔音板包裹整個房間,最里側的地台上有一架鋼琴,單側的大櫃置放著幾隻黑色皮質長笛盒,旁側是樂譜書架與唱片,房間中央立有兩隻譜架。
趙書今進了琴房,從書架最下方的一個柜子里,翻出一張唱片,封面上繪有一顆翠綠的聖誕樹,本該是星星的樹尖,站著一隻史努比小狗。
他取出這張唱片,將其放入了唱機,自在的鋼琴音在房間流動開,趙書今往落地窗前的沙發榻上一躺,點了煙,一根根悶悶地抽,同這些年每次與周景言爭執後一樣。
4.2.2
徐澤乘公共運輸從市郊醫院歸來,他穿一件大紅色,燈籠一樣的羽絨服,將塑膠袋裡的照燈放在地上,搓搓手按開了門鎖。屋裡暖氣撲面,徐澤趕忙拎著東西,喊了一聲「書今!」
並無人應答。
徐澤也不著急,脫了外衣給趙書今發了條短訊,拎著照燈來到了樓梯景觀前,比劃了好一會兒,書今也未回復,他看時間緊迫,就放下東西朝南面房間走,房門皆開著,但不見人的行蹤。
徐澤想書今可能是暫時出門,只得置放好照燈,待元旦後再一起安裝。他收拾穩妥便回了客房,將洗護用品,衣物塞得書包鼓鼓囊囊,用以接替弟弟做妹妹的看護。
徐澤穿回外套背好書包,正想發信息和書今道歉道別,趙書今的信息就回了過來,徐澤點開一看,寫著,「我在家。」
徐澤挺意外,也有些開心,他猜他在二樓,就換了方向拾級而上。將將走到樓梯口,就聽見音樂聲在廊廳內浮動,定睛朝南面一望,發覺書今說的那個「平日勿進」的白色大門,正敞開著一道很寬的口。
徐澤轉過臉,有意不再看它,他背著書包走到了長廊的陳列架前,欣賞正中央的心臟雕塑。徐澤一面看,一面按下了手機的通話鍵,沒一會兒電話就接通了,趙書今懶而沙啞的聲音傳過來道,「嗯?」
「書今,我,我在二樓走廊。」徐澤試探地問,「你要不要出來和我裝一下照燈?不過我只有十分鐘的時間了,要趕回醫院照顧妹妹。」
趙書今電話里的音樂比徐澤在走廊內聽到的音樂聲音更清晰,只是要慢一拍,書今回答的速度好像也掉了拍子,慢悠悠道,「今天不裝了吧。」
「好,好的。」徐澤看著那顆透明心臟上隆起的脈絡,好像自己的心跳的一樣鮮活,他低聲問,「那你能不能出來,我想看看你再走。」
「想我了?」書今很輕地笑了,原本冷淡的聲音回過一絲暖意,徐澤聽到很輕的吐息聲,猜他正在抽菸,應該不是在忙,就偷偷點了點頭道,「嗯。」
趙書今那頭有了些衣物摩擦的動靜,大致是坐了起來,門內也有了些響動,徐澤聽到書今問,「你後天空不空,我們去南邊海島跨年吧。」
徐澤聞言愣了好一會兒。大海雖然對於他而言有著很強的吸引力,但自己還有妹妹要照顧,只能難過地解釋緣由,拒絕了書今的邀約。趙書今那頭長久的沉默著,過了一會兒,徐澤聽到了打火機的聲響。
徐澤摸不准趙書今的情緒,但心裡實在對他又感激,又傾慕,就腆著臉小聲說,「可我還是有點想你。」
徐澤看著那透明的心臟雕塑,火紅一如自己的羽絨服,緊張的心情就像這奪目的色澤,讓人眼裡再看不進其他。徐澤握著手機,見通話被對方掛斷,而後,白色大門內由遠及近傳來腳步聲。
徐澤心旌雀躍,略微誇張地一個轉身,卻察覺到書包似乎碰到了什麼,緊接著旁側傳來破裂的悶響,他懵懵地轉過頭,發現剛剛還穩穩立在陳列架上的那顆奪目心臟,竟已落在地上,碎成了五大塊,它的紅光在射燈下映入徐澤眼裡,似對火的恐懼,也似暈開的血。
當徐澤反應過來,趙書今已經快步跑來,直立於一邊,死死盯住那隻破碎的心臟,久久沒有言語。
徐澤除了驚慌,大腦不再運作,他想去拽書今,又見他模樣冰冷,不敢伸手,弓著背輕聲道,「書今,你別生氣,我,我賠你。」
趙書今抬眸望了他一眼,帶著徐澤從未見過的冷。可那冷意只流露出些許,便垂眸收回,書今停在原地,靜靜地發起了呆。
徐澤牙齒都在發顫,他心裡又害怕,又歉疚。書今待他這麼好,他怎麼就這麼笨手笨腳的,把人家的藝術品弄壞呢。況且這東西的價值,怕是把自己賣了可能都難以換回。
他一面抖著,一面蹲下身,想去看看破裂情況,有沒有修復的可能。他記得隔壁農場家張叔的兒子學的陶瓷專業,和他說過家裡裂了的壺,都是可以修繕的,便小聲建議說,「這個,我們看看能不能找專業的人。。。」
話未說完,趙書今一把拉住要去摸玻璃塊的徐澤,那力氣隔著厚厚的羽絨服,都將徐澤捏得很痛,徐澤趕忙順著他退開,無助地偷看趙書今的反應。
「算了。」書今只捏了徐澤很短一陣,就鬆開手,他長嘆了一口氣,仰著頭,也不知是在對誰交代道,「算了。」又看回那破裂的雕塑道,「碎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