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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書今還在想徐澤剛剛說的,關於下一階段的治療建議,就隨口回道 ,「完不了,我看你這樣練習下去,很快就能治好了。」
「不是的,」徐澤異常沮喪道,「書今,是我好像近視了!」
趙書今這才放下手上的資料,想了想最近徐澤看東西時,的確開始眯眯眼,就說,「那就去配眼鏡吧。」
「我不要配眼鏡,」徐澤反駁道,「我老家那裡說,戴眼鏡會越戴度數越高,最後就拿不下來了。」
書今無語道,「那帶你做近視手術吧。」
「在眼睛上開刀?」徐澤聽了非常緊張道 ,「那也絕對不可以的。」
趙書今突然覺得徐澤也是有些不講理在身上的,他以前覺得是貧窮,笨拙的烙印,後來再看,就發覺是徐澤的性格里有點固執,而且會輕易相信別人胡亂說的話。
趙書今便順著徐澤的話瞎扯道,「你要是不戴眼鏡不治療,可不是度數變高的問題,有可能會變成盲人。」
徐澤茫然道,「盲人?」
「嗯。」趙書今故作嚴肅道,「你是想戴眼鏡還是變成盲人?我可沒聽說過眼盲的導遊。」
徐澤這會兒不說話了,他顯然是不敢做近視手術的,就遲疑說,「那,那我還是戴眼鏡。」
趙書今這才省了些心,把徐澤拎到了一家眼鏡店裡。店員給徐澤驗了光,說兩隻都是一百二十五度加散光,並不嚴重,徐澤才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店員小姐將一副副鏡架拿過來給徐澤試,徐澤沒戴過眼鏡,戴上了又覺得新鮮,就問趙書今戴哪副好看。
趙書今其實發現,徐澤是很合適戴眼鏡的類型,有了眼鏡的修飾,他本來有些幼稚的面孔,會顯得成熟一點,還有些斯文的感覺。
書今就幫他選了幾個。本來挑的都是圓框黑邊的,看起來會比較土,且不會被人注意到的路人類型。但直至徐澤戴上一個銀邊的小圓鏡架時,書今才愣了愣,沒忍住靠近了些,對徐澤脫口道,「阿澤,你這樣好漂亮。」
徐澤倏忽間好像回到了第一次和書今約會的時候,書今給他穿了一身景言喜歡的衣服後,也是這樣低沉又勾人地對自己說誇讚的話。
徐澤湧起一些傷心,正想把眼鏡拿下來換掉,趙書今卻忽而抬手,在他腦袋上稍微揉了揉又道,「都沒想到你近視有了一百多度,是我沒有發現,應該早點給你配的。」
他聲音很隨意溫和,好像真為這件事有些許的歉疚。徐澤長這麼大,其實沒被多少人關心過生活上的事情。他最開始會愛上書今,就是覺得書今是會關心他,讚美他的緣故。
後來知曉了這場荒誕的騙局,一度無法接受現實的原因也在於此。好像這件事情愈發證明了,徐澤生來就只有照料別人的命運,而不配擁有別人真正的呵護和關心。
但和書今做朋友的日子裡,徐澤卻感覺像住進了溫室。這裡沒有過去書今包養他時,那樣的虛假高溫,也不會有關係破裂後,傷害的冰凍,只有讓人暖熱舒服的平淡感覺。
它讓徐澤這一株普通的小樹 ,好像在未來的某一天,也會擁有開花的可能。
徐澤低下頭沒看趙書今,說著「那就這一副吧」,而後掏出了卡包想要付帳。
趙書今本想攔住他,卻見徐澤使用的,仍舊是自己送的那個黑色蜥蜴皮卡包,就沒緣由地安定下來,任由徐澤自己去付帳了。
19.5.3
導遊考試當日是個陰天,黑雲在天上成片而緩慢地遊走,天光暗得幾近傍晚時分。
趙書今難得在周六起了個大早 ,他見徐澤還在廚房做明美的早餐,就提議說「讓阿姨來做吧,今天你考試呢。」
徐澤果斷拒絕了書今,說明美現在早上不吃他做的流心小包子,就會吵鬧,又說以前自己在外面工作,也不見她這樣撒嬌,真的是太慣著了。雖然他口上這樣說著,但還是依照家裡每個人的口味,做了三份完全不同的早餐。
趙書今這天難得在吃早飯的時候頻頻開口。
他問了徐澤有沒有不舒服,還說要是考試難受就跑出來,自己會一直在等著云云。徐澤比起他倒是要樂觀,輕鬆很多,說自己是第三次考了,是非常有經驗的。
書今看他這樣,便未再多說,只敷衍地吃了早飯,而後親自驅車送徐澤去考場。
這天的考試地點還是在一家普通酒店內,書今把車交給代泊後,就陪同徐澤進去,開了個客房在室內等待徐澤面試結束。
趙書今本來是有工作要談的,但見客房的落地窗外的天光更加陰沉,他心裡又壓著事,便總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待徐澤進到考場,約莫過了一個多小時後,天空終於落下了小雨。冬日的雨里似乎還帶著些冰渣,落在地上發出碎裂的彈跳聲音,讓書今忍不住停下了手上的事,站到窗邊,看那細針一樣的,白蒙蒙的雨,扎入柔軟,潮濕的草地中。
沒多久,他的門鈴就被按響,趙書今即刻快步朝門口走去。
打開門的瞬間,他就見徐澤縮著肩膀,把眼鏡架在頭上,一個勁地用手抹著眼淚道,「書今,對,對不起,我又失敗了。」
趙書今低頭望向徐澤,而後毫不猶豫地敞開雙手,將徐澤擁進了懷裡。
窗外的雨也下得更大了,重重地墜在整面的落地窗上,砸出一道道淚痕一樣的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