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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誰當這個罪人,自然是誰不希望皇帝有後,誰就是。太后一直偏袒著寧王,仿佛只有寧王才是她的子孫。內閣上咸福宮去一趟,多少起到一點警醒的作用。但願能讓太后回心轉意想明白,江山易了主,不能執著於前事,老和皇帝過不去。
金娘娘這回算是悟了,原來萬歲爺還有這樣一層意思,要借著內閣,敲打太后。自己對這位婆母是敢怒不敢言,這回既然託付她向父親傳話,她自然是十分樂意的。
於是等她父親一來,她就委婉勸他去見太后,一面撫著自己的肚子抱怨:“我進宮都五年了,再這麼下去,哪兒還生得出來!萬歲爺不著急,太后也不管不問,這宮裡都亂了套了。父親去和太后說,把前朝擔憂萬歲爺子嗣的事兒傳達給太后,到底前太子是她生的,萬歲爺也是她生的,不勸著萬歲爺點兒,難道要看他絕後嗎!”
確實,哪家把女兒送進宮,不盼著生下一兒半女,鞏固一大家子的地位。太后至今向著寧王,皇上一則是不敢忤逆,二則是寒心。太后不發話勸解,這大鄴江山傳繼不下去,難道打算讓皇位重回寧王手裡不成。這事皇上能答應,他們這些文武大臣也不能答應。
金閣老點頭,“等我回內閣商議商議,我一個人去,太后未必當回事,多叫上兩個人才好說話。”
結果從永壽宮出來,迎面遇上了行色匆匆的御前掌事太監康爾壽,險些被他頂個倒仰。
好在康爾壽機靈,及時把人扶住了,“喲喲喲……奴婢衝撞閣老了,請閣老恕罪。”
金閣老站定後納罕,“出什麼事兒了嗎,這麼著急忙慌的?”
康爾壽說:“的確出事兒了,小寧王年壽不永,淹死在西苑太液池裡啦。”
“啊。”金閣老目瞪口呆,“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淹死了?”
康爾壽說:“這兩日不是倒春寒嗎,西苑池子結了冰,看上去挺厚,卻不瓷實,哪兒經得住人踩啊。小寧王貪玩兒跳下去,人咕咚一下子就沉了底,等撈上來的時候,早沒了……”說著拱手,“恕奴婢不能久留,得趕緊回萬歲爺去。閣老請自便吧,奴婢恭送您了。”
說話行禮一氣呵成,沒等金閣老反應,康爾壽就走遠了。
定定神,這下子是非見太后不可了。金閣老擊了擊拳,從西二長街一路向北,往咸福宮去了。
永壽宮裡的金娘娘因辦成了皇帝交代的事,渾身透著。恰好內造處派了個小太監過來,送來一件包袱,說是針工局魏姑娘託付,讓轉呈金娘娘的。
什麼針工局的魏姑娘,她想不起來有這號人,三心二意地讓宮女打開了包袱。
結果取出來一看,是一張如意雲肩,樣式精巧的八片垂雲上,刺著活靈活現的花鳥蟲草。針法也了得,滾針、打子、圈金,每一針都考究工整。尤其是配色,酪黃的底子佐以松霜綠,好具象的富貴吉祥。
翻過來再看背面,一層金線波光粼粼,送到日頭底下才看清,原來是一隻暗紋的鳳凰,正在雲層間隱現,展翅翱翔。
繪雲很驚訝,引著金娘娘看,“好工細的活計!”
活計好還是其次,最要緊一宗,這鳳凰撞進了金娘娘心縫兒里。她一直想當皇后,鳳凰是皇后才能用的物件,收到這雲肩,不就表示在底下人眼裡,她和皇后無異嗎。
是個好兆頭,預示著自己前途無量。金娘娘讓人把雲肩披在身上,站起來仔細打量,真是個好東西,既精美,又不顯得張揚。
回身問小太監:“我沒和內造處要過雲肩,這魏姑娘怎麼想著送來的?”
小太監笑道:“娘娘許是忘了魏姑娘了,她就是上回給娘娘拆改衣裳的宮人。娘娘那日不是賞了她一把金瓜子兒嗎,魏姑娘感念娘娘的好,日夜趕工為娘娘做了這雲肩,一心要來孝敬娘娘。昨兒進宮,恰逢元宵節,娘娘上太后宮裡去了,魏姑娘就托內造處,讓把東西給娘娘送來。”
金娘娘這才想起來,長長“哦”了聲,“是她。”抬手撫了撫雲子,笑道,“這姑娘是個地道人,心思純淨,手藝也好,很合我的脾胃。”
小太監又說了兩句順風話,“魏姑娘說,貴妃娘娘能瞧得上,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金娘娘不太喜歡這些太監的油滑,知道話到這裡就該看賞了,遂懶懶吩咐宮女,賞了兩塊碎銀子,把人打發走了。
不過這雲肩是真合她心意,一頭問哪件衣裳和它相配,一頭又惜才:“這麼好的手藝,放在外頭可惜了。她多禮,未必只給我做,要是被人捷足先登,上別人宮裡去了,那往後上哪兒找這麼可心的針線去!”
繪雲撇唇一笑:“那位魏姑娘,怕正等著娘娘這句話呢。”
金娘娘不以為意,“人往高處走,有錯麼?換了你,願意十年八載地窩在針工局,給人當碎催?”
繪雲訕訕道:“瞧您說的,給派遣到針工局,必有他的道理。或是人長得不好,或是出身上頭欠缺,否則也不會進不得宮門。”
金娘娘細細回憶了下,“那位魏姑娘我親眼見過,長得沒什麼毛病,八成是家裡頭不好,或是沒給司禮監使銀子。”
反正無論如何,繪雲不希望永壽宮多出個能耐人兒來,便道:“不拘家裡頭好不好,那位魏姑娘長得倒是齊頭整臉,比東六宮那幾位都好看。這麼個漂亮姑娘擱在咱們宮裡頭,娘娘不擔心點了萬歲爺的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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