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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約點頭,“過去了,我不計較,姑姑也別放在心上。只不過我應了萬歲爺,要以袍抵命,龍袍我沒見過幾回,也沒親手做過。我知道永壽宮裡只有姑姑的針線活兒最好,少不得要向姑姑取經,請姑姑幫襯幫襯。姑姑要是有心和我冰釋前嫌,那就不吝賜教吧,往後我一定拿您當親姐姐似的敬愛,處處和您一條心。”
她說好聽話,真是動人,一遞一聲溫言絮語,那麼輕巧地,就能讓人放下防備。
雖說繪雲照舊不喜歡她,但見她服軟,心氣兒也略平了些。自己曾受她挑唆,挨了金娘娘的打,今兒推她一把,也算還回來了。她既不想纏鬥,那就暫且休兵,畢竟頂在槓頭上對自己不利,有什麼話,等避開了這個節骨眼兒再說。
於是勉強退讓了半步,“這要是你的真心話,我也不是不講情面的人。萬歲爺的龍袍,尺寸和花樣子找內造處討要,七天時間料你來不及做成,我得閒的時候可以搭把手,你不嫌我手藝生疏就行。”
如約抿唇一笑,“瞧姑姑說的,您能助我一臂之力,我還有什麼可挑剔的,感激您還來不及。”
繪雲輕捺了下唇角,隱約體會到了勝利的喜悅。挺了挺胸膛,端著糕點越過她,回金娘娘身邊侍奉去了。
第20章
這上巳節過的,各有滋味在心頭。
下半晌大家殷切盼望的遊船,到底沒能實行,不知皇帝是不是因弄髒衣裳喪失了興致,反正早早就離開了瓊華島。閻貴嬪著身邊的大宮女去向司禮監的人打聽,那宮女和金自明本就有些小來往,探得了消息,說太后在萬法寶殿禮佛,萬歲爺不能當真不聞不問,這會兒趕到那裡陪同皇太后去了。
閻貴嬪露出掃興的神情,甩著手裡的團扇說:“別等了,橫豎不會回來了。咱們也別在這兒乾耗著,不如回宮去,在自己屋子裡躺也受用、坐也受用,何必戳在這裡熬時辰。”
眾人聽了,紛紛起身預備打道回府,金娘娘不無譏嘲地對繪雲道:“你瞧瞧,如今連閻宗妙都說得上話了,還不是靠她身邊的人使勁兒!我記得早前金自明也兜搭過你,你清高得很,正眼不肯瞧人家。如今人家當上了司禮監二把手,你呀,就找個沒人的地兒後悔去吧!”
金娘娘只要手底下的人得力,才不管宮女和太監對食,會不會糟蹋一輩子。
繪雲漲紅了臉,心裡很覺得委屈,又不能反駁主子,只得窩窩囊囊辯解:“別瞧這些太監沒個人形兒,年輕的小宮女都上趕著巴結。奴婢進宮多年,年紀大了,就算願意和人家套近乎,人家也未必瞧得上我。”
金娘娘嫌她無能,鄙夷地調開了視線。
肩輿重新抬回紫禁城,順著西二長街滑進了永壽宮,今天金娘娘可累壞了,一沾上床就不想起來,讓人送了吃的進去,好好填了填肚子,歪在引枕上氣若遊絲地吩咐:“誰也別吵我,我要一覺睡到明兒早起。”
眾人領命,紛紛退出了正殿。眼看天色不早了,大伙兒收拾收拾,只等太陽落山,宮門下鑰。
金娘娘跟前有四個聽差太監,十二個伺候起居的宮女,每晚得輪班值夜聽候差遣。今晚沒輪著如約上夜,她能早些回去,遂趕在宮門落鎖前一刻回到直房,擦洗過後坐在床頭,把前一天餘下的荷包繼續做完。
到了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就起來預備,得回去給上夜的宮女換班兒。宮裡的宮人們,也誠如外朝的官員一樣,兢兢業業過著雞起五更的日子,從不知道睡懶覺是個什麼滋味。好在風華正茂,夜裡睡了一夜,第二天就算半夢半醒地起來,只要洗把冷水臉,照樣精神百倍。
一路往永壽宮去,路上遇見照過面的太監和宮女,互相道個晨安。如約是那種時時刻刻透著喜興的姑娘,無論受過多大委屈,你從她臉上都覓不見受過磋磨的痕跡。
經過內造處的時候,她在延慶門前稍站了站,隔了老遠喊院子裡溜達的掌事太監,“高師父,我奉了皇上的令兒做龍袍,過會兒要來麻煩您,借工筆小樣一用。”
高太監扭頭看她,昨天瓊華島上發生的事兒他都知道了。這不,今兒一早康爾壽就打發人來,把那件廢棄的袍子入了庫。
高太監衝著她嗟嘆:“姑娘這運氣,沒話說啦。下回我要是遇見什麼事兒,上您跟前給您上香,求您保佑我福大命大。”
如約有些難堪,“師父別取笑我了,昨兒正遇著萬歲爺行善,加上我們娘娘求情,這才撿著一條命。”
高太監嘖嘖,“你是沒瞧見,那袍子給糟踐成什麼樣了。要換了別人,敢往萬歲爺身上灑一滴水,腦袋就保不住了。姑娘是有造化的,打從你進大內這天起,我就瞧准了你前途無量。你們娘娘求情,那是小事兒,萬歲爺要真發火,金娘娘說破天都不頂用。究竟還是萬歲爺網開一面,能讓萬歲爺網開一面,姑娘您也不是一般的人吶。”
這些太監就是這樣,遇著一點葷腥,准能聞風而動。
如約含糊應著,“您太抬舉我了。我要的工筆小樣,勞煩師父替我預備好,我過會子來取。還有那雙靴子的鞋樣子,師父能不能一併給我?”
高太監一笑,“您要做針線賠萬歲爺,這事兒宮裡都傳開了。我們內造處再沒眼力價兒,也不能和您拿喬。”邊說邊一笑,“回頭只管打發人來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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