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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另一個太監好心,啐了那小太監一口,“汪軫,你處處給人下套,怪道你娘生的孩子沒屁眼兒。”復轉頭沖她笑了笑,“姑娘,他和你鬧著玩的,別往心裡去。萬歲爺就在養心殿呢,你進去找御前的人通傳一聲。我瞧你臉生,可不敢悶頭亂闖,要是驚了駕,那可是死罪。”
如約感激地朝他納了個福,“多謝師父指點。”
提裙邁進門檻,一路順順利利進了養心門。
這養心殿,是皇帝時常歇息的地方啊,她做夢都想走進這裡。今天成真了,心頭激動得打哆嗦,但越是這樣,越要沉住氣。強壓住了起伏的心境,一步一步加著小心,繞過了琉璃門內的八龍影壁。
往前看,一眼能看見養心殿的正殿,中正仁和匾下擺放著金漆雕龍寶座,兩邊立掌扇,即便座上沒人,也是一派威嚴肅穆的氣象。
斂神到了殿門前,知道不能擅闖,客客氣氣請站班的人回話,自己在一旁靜待著。
不一會兒裡頭出來個人,正是那天在遵義門上遇見的總管太監章回。他見了她,掖著兩手問:“是金娘娘派你來的?”
如約說是,“娘娘預備了茶食,命奴婢敬獻萬歲爺。”
章回伸手道:“給我吧,我替你轉交。”
可如約沒有遞過去,擺著溫軟的語氣,小心翼翼道:“師父,我們娘娘特吩咐了,讓奴婢面呈萬歲爺,並有話回稟萬歲爺。”
章回“嘿”了聲,“你們這位娘娘,真是個認死理兒的。萬歲爺好容易歇一歇,哪兒有那閒工夫,吃她送來的茶食。”
但人既然來了,不通融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再說這宮女萬歲爺曾見過,還親自免了死罪,說不定願意見一見。
思及此,章回讓了一步,“咱家替你進去回話,你先等著,萬歲爺若是召見,你再跟著進來。”
如約說是,退讓在一旁,看章回邁著八字步,一搖三晃進了冬暖閣。
御前有嚴苛的定規,內外太監釘子一樣佇立著,絲毫不敢移動半分。整個養心殿寂靜無聲,只有案上的蓮花更漏滴答,發出一點輕微的聲響。
暗暗四下打量,正殿兩側是東西暖閣,想來皇帝歇息不上後殿去,那地方是專作嬪妃侍寢之用的。早前總是隔著宮牆眺望,對養心殿的規制並不了解,總以為永壽宮已經夠大了。誰知進了這裡,才發現有天壤之別,光是養心殿的天花藻井,就抵得上大半個永壽宮正殿。
一串腳步聲響起,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見章回邁過暖閣門檻,笑著說:“姑娘是個有福的,萬歲爺都歇下了,還是破例召見了你,好讓你回去向貴嬪娘娘交差。”
如約忙呵腰,“多謝總管師父。”
嘴上說著,心慢慢提起來,提到嗓子眼。暗想著皇帝既然歇下了,是不是會少些防備?自己如果行事……就算是雞蛋碰石頭,能不能有幾分重傷他的可能?
帶著希冀,她跟章回進了冬暖閣。本以為這暖閣就是皇帝歇息的去處了,豈知不是。裡頭還有一間內室,並不很大,擺著一張床,一架紫檀案幾。
皇帝半倚著一個大引枕,靠在床頭看書,石青色寶相花的緙絲緞面襯著他的臉,眉眼精緻間,透出一股漫不經心的做派。不像平時冠服端嚴,燕居的時候隨意,烏濃的長髮拿玉帶束著,鬢邊垂落幾縷,清貴是真清貴,清閒也是真清閒。
南宇文、北慕容。慕容氏的美麗,在他這裡得到極致的發揮,即便恨他入骨,也不能否認老天對他的格外眷顧。
而如約考慮得更深,她一直聽說皇帝奪權,暗中聯合了朝中各大勢力,只管發號施令,從未身體力行。他和唐太宗不一樣,玄武門政變沒有親力親為,弄權靠的是心計。加上他出身顯貴,尊榮作養,一個沒有拳腳功夫的人,總比余崖岸好對付。
只可惜她想上前,被章回攔在了門外,這隨安室不大,根本不容她近身回話。
章回接過了她手裡的食盒,進去擱在紫檀的案几上,輕聲問皇帝:“萬歲爺,金娘娘差人送吃食來,萬歲爺這會兒用麼?”
皇帝沒有應,放下手裡的書,朝門前的人望過來。
他記得她,見過幾回,每次露面都出乎人的預料。從針工局下等的宮人,一躍變成永壽宮的聽差女官,僅僅兩個多月而已。
皇帝對她產生了一點興趣,見她欠身納福,淡淡道了聲“免禮”。
“恪嬪打發你來,有什麼話要說?”
如約照實把金娘娘的話複述了一遍,末了道:“我們娘娘一心惦念著萬歲爺,這陣子人都憔悴了。幾次想來向萬歲爺請安,可惜都被門上攔住了,不叫出去。娘娘說,請萬歲爺念著往日的情義,上永壽宮瞧瞧她去。見了萬歲爺,心頭寬懷,身上的症疾也能減輕些。”
皇帝聽得笑起來,“又睡不著了,看來得多吃些安神的藥。”說著眼波一轉,落在她臉上,“替她傳這麼矯情的話,你不覺得為難嗎?”
要說為難,照著姑娘的心情,確實應該為難。但她不像尋常的宮女,瞧著皇帝是男人,為難里能夾帶那麼一點女孩兒的小心思。她心裡有怨恨,正因如此,神情言語就顯得格外坦蕩,俯身道:“奴婢侍奉娘娘,一切聽娘娘的示下。主子跟前,沒有為難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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