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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王妃道:“這是哪裡話,命夠苦了,怎麼還要冠上個不祥的名頭兒?能說出這樣閒話的人,八成是黑了心肝,也不配站在你面前。我和你不見外,有些話就直說了,余大人是吃這碗飯的,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好在身後還掙了哀榮,你就看開些吧。”
如約點了點頭,只是眉尖攏著一團愁雲,欲語還休。
湘王妃立時就明白了,在她手上輕壓了下,“先進去見過太后,過會子咱們找個背人的地方說話。”
兩個人方才邁進殿門,到太后跟前見禮請安。
湘王妃對於太后來說無足輕重,倒是如約,一直得太后喜歡,得知她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很是心疼她。一面讓免禮,一面伸手來牽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溫聲道:“好孩子,娘家夫家接連遭了橫禍,實在難為你了。我曉得你和你婆母都傷心,所以讓人下了帖子請你們進宮過重陽,人多了熱鬧熱鬧,沒準兒心境能開闊些。”
如約抬起眼,一雙清朗的妙目瀰漫起了霧氣,怕在太后面前失儀,匆匆又低下了頭,小聲道:“多謝太后體恤。臣婦也想進來給您請安,可還在孝期里,唯恐克撞了您,一直沒敢來見您。”
太后聽完嘆了口氣,“早知道這樣,當初不出去倒好了。留在我身邊做針線,少走好些彎路。”
太后話里的隱喻她聽出來了,皇帝那番動靜,哪能瞞得住人。
她眼睫濡濕,臉上掛起了惆悵的笑,“是臣婦沒造化,早前也想在您跟前侍奉,平平穩穩地過日子。”
兩下里唏噓,最後還是楚嬤嬤來打圓場,“難得熱鬧一回,就別想那些傷懷的事兒了……太后,頤安老太妃來了。”
頤安太妃是太后的長輩,太后這頭且顧不上如約了,忙著去迎接貴客。如約便悄然退下來,找個角落和湘王妃對坐,吃起秋日的果子,閒談品茶。
因皇后又稱身上不好,金娘娘代了她,忙前忙後地和人周旋。湘王妃笑著說:“貴妃娘娘看上去竟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眼睛生在頭頂上,對誰都愛答不理的。”
如約望過去,笑了笑說:“人總會長大的,就是有時候代價太大,不上算。”
她的話里,總帶了點哀怨的味道。湘王妃心下瞭然,有意要揭開那層朦朧的紗,偏頭問:“聽說初一夜裡,皇上去白帽胡同了?”
如約手上微微一頓,“京里都傳遍了吧?”
湘王妃說是啊,“只是沒人敢放在明面上說罷了,今兒進來的這些人,有哪個不是捂嘴囫圇笑的?唉,要說著實是沒想到,養心殿裡那位有治世之才,大鄴多少年才出這樣一位賢明的君王,誰曾想,私事兒上頭管不住自己,算得白璧蒙塵了。”說罷又來探聽,“你往後什麼打算?既然已經到了這樣地步,莫如就跟了他吧,也圖個圓滿。”
如約說不,垂眼道:“我既嫁進了余家,一輩子是余家的人。那人逼我,我不得不從,可我心裡恨透了他,絕不會和他一條心。”
湘王妃眼神頓時一亮,“那可是九五之尊,就算再不樂意,你又能堅持到幾時?”
如約知道只差一點兒了,再進一步,藩王們的謀劃,她就可以參與其中了。
於是放下手裡的茶盞道:“我要是貪圖富貴權勢,當初就不會出宮。我出去,只想找個人好好過日子,現在人沒了,我不知該找誰討要這筆血債。”
湘王妃的心暗裡撲騰起來,自打遵化之行起,自己就有意無意地從她那裡探得一些消息,再如數告知湘王。雖然她對丈夫很失望,但一切看著世子,她要為世子掙出一條活路來。慶王那老實頭兒被關進昭獄裡,已經攀咬出兩位將軍,及和他走得最近的魯王,天曉得那兩位將軍和魯王又會供出誰來。
這麼下去,慕容家的藩王們一個也別想得善終。她從來不懷疑慕容存的手段,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把所有兄弟都趕盡殺絕。
所以需要內應,需要一個靠得住的同盟。湘王妃用力握住了她的手,“你真這麼想?”
如約寥寥一笑,“我的人沒了,我的臉面也保不住了,您說我還怕什麼?”
是啊,什麼都沒了,就豁得出去了。
“咱們在城裡坐井觀天,殊不知外頭已經造起聲勢了。”湘王妃壓聲說著,確定近處沒人,才俯到她耳邊告訴她,“藩王們原本只想太平過日子,可上頭一心要削藩,勢必引發眾怒。你想想,都是先帝的兒子,就藩也是祖宗定下的老例兒,為什麼到了他這裡就要叫免?既是不讓人好過,就別怪人揭竿而起。”
如約詫異地看向湘王妃,湘王妃點了點頭,“藩王們一損俱損,不單只有慕容家的,還有南苑宇文家呢。”
南苑宇文,如約是知道的,當初她逃到金陵,蟄伏在市井裡,金陵就是宇文家的封地。江南富庶,餘糧滿倉,朝廷要削藩,自然牽扯宇文的利益。她問湘王妃:“南苑鞭長莫及,怎麼參與?”
湘王妃道:“出不得力,就出錢,那地方富得流油,你是知道的。宇文家外放到那兒,一向受朝廷忌憚,兩姓連通婚都極少。這要是暗中襄助,一旦成事便勤王有功,可不是往京城邁了一大步,就不會像舍哥兒似的,連先帝落葬都不召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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