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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老夫人直瞪眼,原以為這生面孔是外面請來承辦婚儀的,沒想到竟是余家派來的。
想發作,得罪不起,氣得轉過身去,咬著槽牙嘀咕:“這是哪家的規矩,這麼著急忙慌地,就往人家後院裡鑽。”
塗嬤嬤一笑,“不鑽,哪兒能聽見老太太這番不遵常理的話呀。我呀,是來著了,要不然還不知道我們少夫人在娘家,多不受祖母的待見呢。”
魏老夫人惱火倒氣,把臉漲得紅如豬肝。這屋子是待不下去了,甩了甩袖子,匆匆走出了小院。
塗嬤嬤冷哼,“誠是沒見過這樣當祖母的,什麼人吶!”
指派給了如約做陪房的閃嬤嬤訕笑,“我們家老太太就是這樣,嘴上不饒人,沒什麼好聽話,年輕時候也不是這個脾氣呀。”
塗嬤嬤道:“上了年紀,有了道行,想是要成仙了。不過早前也是個殺伐決斷的性子,否則也不能把剛落草的孫女兒,一氣兒扔得那麼老遠。”
閃嬤嬤連連點頭,心下艷羨,果真余家來的人就是有底氣,一個僕婦就敢當面叫板魏老夫人。
後來塗嬤嬤就像個門神,愈發昂首挺胸地站班兒,對新娘子說:“少夫人放心,不願意見的魏家人,一應擋在外頭。再忍一小會兒,說話大人就來接您了。”
如約點了點頭,起身上內寢,把事先預備好的妝刀掖在腰間。外面大袖罩衫蓋下來,把一切掩在了底下。
眼看太陽漸漸偏過去,掛在了西邊的院牆上,她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越來越急,袖下的雙手不由自主緊握起來。
外面傳進一陣陣聲浪,咋咋呼呼叫喊著,新郎官來接親了。她還沒準備好,一方蓋頭就蓋上來,遮擋住了她的視線。
然後攙扶的,燃香開路的,都在左右按班侍立,只等新姑爺進來請人。
因不是頭婚娶原配夫人,少了好些繁瑣的流程。如約低垂著眼,看見一雙描金的皂靴走到面前,往她手裡塞進紅綢的一端,不由分說就把她牽引出了院子。
外面鬧哄哄,又說又笑,觀禮的人不少。她其實有些擔心,怕萬一被誰認出來,那就麻煩了。好在蓋頭蓋住了臉,讓她能夠放心地穿越這段路程。猩紅的氈子一直鋪到大門外,盡頭停著八抬大轎,喜娘攙扶她轉身,朝著門內方向行禮,這就算辭別了父母,正式踏上出嫁的路了。
耳邊也有抽泣聲,仿佛魏家人有多捨不得這個女兒似的。花轎的抬杆壓下來,她毫不留戀地坐進轎子裡。外面響起炮仗的噼啪聲,還有吹吹打打的連天喜樂,伴著轎夫有節奏的顛騰,一路往余府去了。
如約抬手,掀起轎門上的垂簾,審視前面騎在馬上的人。娶親的日子,穿著大紅的圓領袍,頭上戴著烏紗翼善冠,那柄從不離身的長刀,今天倒沒別在腰上。
她輕舒一口氣,撫了撫妝刀,帶著赴死的心。這幾天她仔細思量過,離開了大內,她到底還能不能刺殺皇帝,結果是不能夠了。既然如此,目標就轉向余崖岸,大不了同歸於盡。她盡了全部的力,也有臉下去見親人了。
重新蓋上蓋頭,花轎把她從一個鬧哄哄的地方,抬到了另一個鬧哄哄的地方。
余家有高大的門楣,即便是門檻,也比魏家要闊大很多。邁火盆、邁馬鞍,雙手捧著寶瓶,跨進了余府的大門。余崖岸的賓客,都是的同僚,相較於魏家市井裡的親友,談吐做派自然要文雅許多。
這些賓客里有大內派來的人,如約清楚聽到章回的聲音,隔著蓋頭向她道賀,“夫人大喜了。宮裡的娘娘讓我帶話給夫人,祝願夫人和指揮使琴瑟和鳴,早生貴子。萬歲爺也賞了恩典,封夫人為三品淑人,敕命文書和鳳冠霞帔我都帶來了,只等夫人領旨謝恩了。”
既是要敕封,堂上自然擺好香案,燃起了線香。余崖岸站到她身側,和她一同下跪領旨,章回抑揚頓挫地誦讀著,說她柔順表質,能勤婦道,把一卷抹金軸的誥命文書交到了她手上。
托著漆盤的小太監,將雲霞孔雀紋的霞帔和花樹冠送到蓋頭下方讓她過目,她托著捲軸向上舉了舉,“臣婦謝皇上恩典,謝貴嬪娘娘垂詢,感念章總管勞苦。”
章回堆著大大的笑,親手把人攙了起來,“夫人客氣。該宣的旨意,咱家已經宣完了,接下來就請余大人和夫人拜天地吧,別耽誤了好時辰。”
心裡雖不情願,但不會因此影響昏禮的進程。她如常和對面的人交拜,給長輩請安,敬告天地神明,大禮完結後,又被人簇擁著送進了婚房。
等著一睹新娘子真容的人很多,她能聽見周圍的笑語,看見層疊的裙裾,應該都是余家的親友女眷。
一桿秤挑起了紅蓋頭,她看見余崖岸的眼裡閃過一絲微光,退後一步直起身,向讚不絕口的眾人拱手,“多謝多謝,多謝諸位替我們夫婦暖房。外面已經備好了喜宴,請諸位移步入席,元直過會兒再來敬酒,酬謝貴客們蒞臨。”
左右的僕婦上前引領,眾人識趣地退了出去,婚房裡才終於安靜下來。接著唱禮的十全婦人引領他們飲合卺酒、結髮。如約看著自己的頭髮和余崖岸的放在一起,用紅繩束好,裝進匣子裡,莫名感到一陣噁心。忙調開視線平了平心緒,才沒有失態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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