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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怎麼能不明白呢,金娘娘雖感念皇帝的體恤,但也頗不把後宮其他嬪妃放在眼裡。口中還在嘟囔著:“就讓她們眼紅嫉妒,又怎麼樣,我才不怕!”
在金娘娘看來,自己的父親是當朝的首輔,那些人縱是不服氣,也只能老老實實憋著。
總之這一趟又是無功而返,讓人覺得沮喪。金娘娘意興闌珊回到內寢,讓人溫了壺酒來,獨自一個人喝了兩杯,就上床歪著去了。
主子睡下了,沒有什麼要緊事要忙,如約回到偏殿裡,把裙門餘下的一小截膝襴繡完了。
剪子剪斷了金絲線,剛要放下,見鄭寶從門上進來,一見她就苦笑,“姑娘,再見著你可真好,讓我知道自己還在陽世,還沒死。早前我一直盼著能進司禮監,這回我真進去了,才知道那地方恁地嚇人,著實不好玩兒。”
如約很同情他,“無妄之災,躲過去了,將來添福添壽元。”
鄭寶嘆著氣說:“借您吉言,我就盼著往後過好日子了。不過姑娘倒是出息了,如今在娘娘跟前很得臉。合該是這樣,把那個喪良心的繪雲拱下台,大家就算報了仇了。”邊說邊回頭望了眼,見四下無人才又道,“她還留在永壽宮,娘娘抹不開面子,怕將來還要起復她。姑娘留點神,別讓她算計了。這些老姑姑,心腸歹毒著呢,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如約應了,又說了兩句順水人情的話,讓他好生將養著。自己起身,上外間把襦裙熨燙了一遍,才抱進偏殿,仔細架了起來。
金娘娘吃了酒,睡得很沉,衣裳是試不成了。午後有了一段悠閒時光,如約在後廊上坐下,一面剝杏仁,一面看著滿院春色發呆。心裡記掛著快要清明了,前幾年流落在南方,還能祭奠一下親人。後來應了選,不管是在內官監還是在宮裡,宮人插香、燒包袱都是犯忌諱的,這件事也只能暗自念一念,不能過多惦記。
不過金娘娘這一覺睡了好久,晚上連膳都沒傳,悶著頭睡到第二天五更。五更睡醒起身,推開窗看,才知道外面下了一夜雨,屋檐上滴滴答答落雨成串,把窗前的海棠樹澆得水光粼粼。
清明時節雨紛紛麼,天氣就是這樣。雨連著下了三天,等到第四天的時候,盼來一個好消息。御前的掌事太監康爾壽親自來傳話,說萬歲爺顧念娘娘,看上巳節快到了,解了娘娘的禁足令,好讓娘娘陪太后上西苑散散。
金娘娘喜出望外,一面謝恩,一面又犯了矯情的老毛病,“萬歲爺這會子倒想起我來了。”
康爾壽笑道:“瞧娘娘這話說的,萬歲爺幾時不想著娘娘來著?往年上巳節,娘娘都在太后跟前侍奉,今年您要是不在,太后問起來,不好回話嘛。”
金娘娘便不再抱怨了,讓人賞了康爾壽銀錠,待人一走就歡天喜地來牽如約的手,“萬歲爺還是看重我的。”
繪雲很懂得審時度勢,趁著金娘娘高興之際上來求情討饒,聲淚俱下地說自己錯了,求娘娘寬宥,還讓她近身伺候。
金娘娘心情不錯,也不耐煩被她破壞好興致,到底還是鬆了口,“算了,後兒上西苑,容你跟著吧。”
繪雲千恩萬謝,重新插上了令箭。直起身的時候看如約,眼神里透著恨。
如約沒理會她,盤算著上巳節那天游西苑,皇帝應當也會出現。一門心思衝著殺人,極容易露馬腳,碰見的機會多了,總有天時地利的時候。她只要能隨金娘娘去西苑,一切便有指望,所以愈發要說洗清話,“玉露那件事就算過去了,皇上既解了娘娘禁足,往後也會接著來永壽宮的。隔上一段時候恢復了娘娘的位份,娘娘照舊還是後宮第一人。”
這話說得金娘娘高興,又扭著身子去試行頭。上巳節要穿新衣、以蘭湯沐浴、上河畔祓禊,總之必須好好準備一番。她每年都是最出風頭的人,今年也不能落了下乘。
如約和梳頭宮女一起,伺候她穿上襦裙,梳好了髮髻。金娘娘站在鏡子前賞看,蓮白的上襦配竊藍的馬面裙,領上壓瓔珞項圈,端莊裡透出少女的靈動窈窕,仿佛又看見了五年前的自己。當下十分滿意,只等上巳節一到,就要當著眾人體面登場。
轉過天來,到了正日子,一早各宮的步輦就在順貞門上候著了。往年游西苑,去的最多的是趯台坡、蕉園,那裡水面寬闊,適宜遊船,上巳節幾乎是在池子上過完的。但今年改變了章程,宴席設在了瓊華島上。順貞門離瓊華島最近,又毗鄰著景山,中途還能上壽皇殿祭拜,去瞧瞧因陵地沒有修建妥當,至今不曾下葬的先帝爺。
太后原本是不想出門的,正是因著能去看先帝,才勉強答應游西苑。出了宮,直奔景山,進了壽皇殿痛痛快快哭一場,哭得眼睛像桃兒一樣。皇帝和幾位嬪妃勸解再三,才從蒲團上起來,人自然是懨懨地,由幾個嬤嬤攙扶著,跌跌撞撞坐進了步輦里。
如約一直在旁看著,太后和皇帝確實不對付,先帝靈前的一通念白,恨不能細數皇帝的罪狀。但礙於人多,面上總得過得去,光是粉飾太平,已經花了太后好大的力氣。
一行人由錦衣衛護送著,浩浩蕩蕩進了西苑。後宮嬪妃基本沒有出宮的機會,因此一路很熱鬧,步輦上的帘子掀起來,隔了幾丈遠,彼此也能愉快地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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