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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門房直瞠眼兒,深更半夜的,哪兒有內眷單獨見客的道理呀。無奈他只是個看門兒的,這裡沒他說話的地方,況且余家不是一般門庭,興許人家是有什麼要緊機密傳遞,只好眼睜睜看著少夫人走進了黑夜裡。
探著身子朝外張望,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多怪誕!
門房轉過頭問傳話的婆子,“什麼客呀,還長著夜視眼?”
婆子撇了撇嘴,“主子的事兒你少管,別回頭叫人割了舌頭,妨礙可就大啦。”
那廂如約跟隨章回高一腳低一腳走在胡同里,天地間只有一絲微光,到了車前,也只是車轅上的那盞拳頭大的小燈,還點著亮。
她回頭看看章回,章回拿眼神示意人就在車裡,自己悄沒聲兒地迴避了。
如約孤零零站在車前,雨點子也越來越大了。
“臣婦……”她剛張嘴,話還沒說全乎,車裡的人便掀起垂簾,一把將她拽了進去。
她暈頭轉向,被這忽來的蠻橫舉動弄懵了。正迷惘,黑暗裡一個身影欺過來,將她抵在車圍子上。她看不清他的臉,但能聽出他語調里壓抑的憤怒,“你這麼戲弄我,很有趣嗎?一次次讓我狼狽不堪,合了你的心意嗎?”
雖然迄今為止和他的所有交集,都在她的計劃中,但果真發展到這一步,還是讓她忍不住感到驚惶。
她聽見耳中隆隆地鼓譟著,血潮翻湧,讓她面紅耳赤。盡力後仰避讓,她戰戰兢兢道:“皇上,您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她還在問怎麼了?
車外朦朧的燈光描繪了他的輪廓,他的臉近在咫尺,她能聽見他的呼吸聲。鬢邊的編發間忽隱忽現的金線,在她眼底跳躍。
他的一切感情,都是從心底最深處掏挖出來的。也許情緒到了無法自控的程度,緊緊扣住了她的肩,咬牙憤恨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把戲嗎,若即若離,不過是為勾得我更加欲罷不能。你處心積慮,到底是為什麼?只是為了報那晚的仇,怨我吝嗇,捨不得賞你一個貴人的位份嗎?”
如約掙了掙,說沒有,“我什麼都沒做,您要我說什麼?我的若即若離,都是您的臆想,我從來沒有想過從您那裡討得什麼。”
“可是為什麼?”他顫聲道,“我的心亂成了一團麻,就連內閣進講的時候,我滿腦子也都是你。你明明說好了要送繡活兒進養性殿的,我等了你很久,你為什麼不來?你是有意的嗎,把我耍得團團轉,讓你覺得快活?究竟要捉弄我到什麼時候,你才肯給我個痛快?”
他一遞一聲控訴,如約是頭一回這麼近地和他對峙,連他領間的烏木香氣都能清晰地嗅見。
她心裡忍不住慌亂,這些男人對她來說都別具威脅,她覺得恐懼,這是本能,和她是不是立志報仇無關。
所以她得想方設法自救,盡力辯解著:“我原本是要去的,可那天恰逢七夕前一日,善果寺有廟會,我婆母說要和我同游,我也沒法子。加上我身上有熱孝,本就不宜進宮……繡活兒讓人送去不就成了嗎,再說我從來沒說過那天要去見您,您又為什麼要等我!”
她越是急於摘清自己,越是讓他灰心。灰心到了極點,連嗓音都是破碎的,“對,你說得對,是我一廂情願,是我著了魔。我這兩天魂不守舍,也是我自作多情,你看見這樣的我,滿意了嗎?解恨了嗎?”
她感受到他洶湧的怒意了,逃不脫,只能曲起手臂,儘量隔開和他的距離。慌亂中,說出來的話也著實刺傷人心,“我從未想過和您過多糾纏,在我看來尋常不過的事,到了您眼中卻別有深意,這不是我的錯。您一次又一次……本就不該。我婉拒過,您明明也認可,現在又來怨怪我,哪裡有半點人君的威儀和風度。”
這話擊碎了他的自尊,他忽然緘默不語了。
車外響起悶雷,一道閃電划過天際,也照亮了他的眉眼。他眼神陰鷙,就那麼冷冷盯著她,仿佛要將她碎屍萬段。
如約惶恐不已,正盤算該怎麼脫身,他忽然扣住她的後腦勺,不問情由強吻了上來。
上天可憐他吧,他知道自己強迫了她,可即便是短暫的碰觸,也能給他帶來許多的撫慰。
他從來沒有這麼無助過,被她玩弄,被她輕賤,竟還心若琉璃,執迷不悟。車外下起了大雨,澆淋得這世界幾乎要崩塌,空氣涼下來,他的身體卻是滾燙的。他陷入一種奇怪的幻境裡,仿佛只要勉強她,他就可以永遠不失去她。她的嘴唇是香的、軟的,他扎進這無邊的溫柔里,越是貪戀,越是嫉妒余崖岸。
可是她不願意,她努力地掙扎,但他發了狠,偏要強摘這果子。過後就算她恨死他,他也不在乎,他是天下之主,這大鄴疆土上的一切都應當唾手可得,包括她。
男人與女人力量懸殊,她的抗爭對他來說微不足道。如約害怕極了,陌生的氣息包圍住她,任她拼盡全力,也無法從這深淵裡脫身。
原來是她錯了,她高看了他。在永壽宮這半年,她清楚認識到他的涼薄,他對待一切人和事都很淡漠,淡漠到懶得發怒。所以她產生了一種錯覺,以為他好面子,就算憤怒也應該背著人,絕不會發作起來,讓自己陷入難堪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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