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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和谷兒對看了一眼,支吾著,誰也沒開口。
這就更讓人起疑了,如約端正了身子,自然要恩威並施一番,否則怕是問不出來什麼,“這裡是余家,不是魏家,有什麼話不必藏著掖著。我就是想不明白,論魏家的家底兒,不該常換使喚的人,你們在魏家好些年了,應該知道底細。只要告訴我,就能接著留在余家,可要是和我打馬虎眼,那就收拾東西,回椿樹胡同去吧。”
這麼一來,兩個丫頭可不敢隱瞞了,搓著手道:“大姑娘,我們願意說,您千萬別叫我們回魏家去。其實我們倆都是被人伢子送進魏家的,早前和我們一塊兒進京的,有家裡窮給賣了的,也有被拍花子迷暈了,偷出來的。魏家明面兒做糧食買賣,私底下販人口,買進一大批女孩兒放在府里調理,等調理得差不多了,再一個個發賣出去。我們倆就是因為長得不好,也不伶俐,是挑剩了沒人要的,才留在府里五六年沒出去。這事兒,原本我們不敢說,我們是爹娘拿來換嚼穀的,魏家捏著我們的身契,敢走漏一個字,就要把我們賣到青樓做漿洗去。我們跟著姑娘到余家來,在這兒過得挺踏實,所以不願意回去,求姑娘看在我們忠心的份兒上,就留下我們吧。”
如約聽她們說完,大覺驚訝,難怪回到魏家那陣子,府里人看上去都躲躲閃閃地,也沒有一個人真心和你說上一句話。
邊上的閃嬤嬤都呆住了,“有這種事兒?我在魏家六七年,怎麼從沒聽說過?”
“您老是大門上傳話的,園裡的人不讓和外頭的人來往,您想聽也沒門道。像我們這樣還是好的,家裡自願發賣,沒什麼可說的。那些迷暈了偷出來的,那才叫可憐,來前不知挨了多少打,給打怕了,半個字也不敢說。誰要是多嘴,就活活把門牙敲斷,到時候壞了品相,只好賣給屠戶做填房……”谷兒說完,忽然想起什麼來,忙不迭擺手,“不不不,奴婢不是說大姑娘,奴婢沒過腦子……”
如約無奈地笑了,也對,自己眼下不就是屠戶的填房嗎,說得沒錯。不過也算是明白了她們倆為什麼沒人要,實在沒什麼眼力勁兒,到了人家家裡,恐怕要經受更厲害的調理。
眼下內情分辨明白了,心裡也有數了,這頭的事兒可以先放下,接下來得預備進宮事宜。
她把命婦的那身行頭翻出來,仔細整理了一遍,第二天五更時分,跟著余老夫人一同進了西華門。
大禮快開始了,交泰殿左右站了好些人,眼巴巴地等著吉時來臨。終於,司禮監的太監站在景和門前甩起了響鞭,“啪”地一聲脆響,餘韻隨著噴薄而出的朝陽,迴蕩在空曠的廣場上。
命婦和王公大臣們按著品級,分批在坤寧宮前御道兩側跪好,聽從贊禮郎的引領,向新登後位的閻娘娘行跪拜大禮。
頭磕下去,如約趁著這個當口仔細留意了,皇帝只在向皇后授予冊寶的時候出現了一炷香時間,後來人退了場,不知所蹤了。但她在嬪妃堆兒里發現了久未露面的金娘娘,金娘娘雖然是盛裝打扮,面色看上去木木地,人也瘦了一圈。向皇后行禮時,人雖俯下去,腦袋卻昂得比誰都高。兩鬢的步搖晃動著,撞得她直眨眼,但她神情肅穆,一副不在五行中的樣子。如約看著這樣的她,一時也不知是該同情,還是該發笑。
橫豎這場大典十分繁瑣冗長,皇后還懷著身孕,差事很不輕鬆,也是勉強支應。等到好不容易熬到禮成,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大家暴曬了半晌,終於可以分散到兩邊的配殿裡飲茶歇息,等著中晌的禮宴,和晚間的大宴了。
老一輩的命婦歸了座兒,少一輩的都在邊上侍奉。如約端了冰盞子給老夫人,回身看見湘王妃,正要和她打招呼,門上有個宮女進來,壓著嗓子叫了聲“余夫人”。
如約回身看,是金娘娘跟前的叢仙,走上前向她行了個禮,笑著說:“夫人,我們娘娘想您呢,請夫人移步說話。”
如約忙請余老夫人的示下,“婆母……”
余老夫人點頭,“該當的,好好敘敘舊吧。”
如約說是,沖余老夫人褔了福身,方跟著叢仙出了曾瑞門。
一路順著夾道往南,進吉祥門入永壽宮,這宮掖已經被騰出來了,擺設沒什麼大變化,但冷冷清清,缺了人氣兒。
廊廡外,日光像簾幔一樣,從屋檐傾瀉而下。幽深的檻內,背身站著一個盛裝的身影,正仰頭打量高懸的匾額。
叢仙把人引進門,金娘娘聽到腳步聲才回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瞧,雕樑畫棟今猶在,只是我不住在這兒了。皇上把我扔到西苑的凝和殿,全不管我的死活,要不是今兒我非要進來觀禮,怕是一輩子都走不出那片海子了。你說,他把我塞到那兒幹什麼,是不是等我想不開,好自己投水自盡?帝王的冷血無情,算是叫他揣摩明白了,我這一腔真情啊,到底錯付啦。”
第57章
她的感慨裡帶著幾分看破世事的無奈,口無遮攔得一如既往。某種程度上來說,皇帝也算有心胸,否則就憑金娘娘不避諱守殿太監,這麼大喇喇張口就來的秉性,消息傳到御前,怕是連凝和殿都住不成,要搬到雷霆洪應殿去了。
如約還是有些替她憂心,她卻捨得一身剮。反正已經這樣了,再壞能壞成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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