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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如願以償,果然進宮當了貴妃。雖說皇帝那事上頭淡,五年間沒伺候過幾回,她也有心裡不痛快的時候。但只要一見到他,心氣兒眨眼間就平了,死心塌地願打願挨。
反正她就是愛他的款兒,愛他走路的身形,愛他漫不經心瞧人的樣子,甚至愛他的冷言冷語,捅人心窩子。今天能接駕,可比過節還讓她高興呢。先前在太后那裡吃不飽的怨言也沒了,皇上彌補她來了,有什麼比他這個人,更能藥到病除呢。
欠身納福,行完了禮,金娘娘趕忙上前攙住了他的胳膊,“萬歲爺,今兒怎麼想起上我這兒來坐坐?”
皇帝瞥了她一眼,“不想見朕?”
金娘娘說哪兒能呢,”您是盼也盼不來的貴客。”一頭又問,“太后沒留萬歲爺飯吧?我讓人預備,您多少進一些,別虧待自己的身子。”
於是元宵節應有的菜色都端了上來,什麼帶油腰子、大小套腸、武當鷹嘴筍等,擺了好些盤。
皇帝沉默著坐下,沉默著用了些,進得不多,想必在太后那兒吃數落吃飽了。
金娘娘覺得有些心疼,好意地開解著:“您是天底下最大度的人,那些不痛快,千萬別往心裡去。今兒過節,高高興興地,您要是樂意,我給您舞上一曲?”
皇帝微頓了頓,擱下了銀箸道:“你坐吧,朕有話交代。”
金娘娘說是,欠身在桌旁坐下,眨著一雙眼睛道:“臣妾恭聆聖訓。”
皇帝面色凝重,“貴妃多久沒見過首輔了?”
金娘娘想了想道:“年前我母親倒是進來瞧過我,要說見父親,還是上年中秋宴上……爺怎麼問起這個?是我父親有不到的地方,惹萬歲爺生氣了?”
皇帝搖了搖頭,“近來朝中有人上摺子,過問起朕的子嗣來。朕知道子嗣要緊,但太后不知道,也不著急。朕想著,這件事沒人在太后跟前提及,朝臣們的擔憂也傳不進咸福宮去,到了最後,朕是千古罪人。”
金娘娘立時明白了,“明兒我見過父親,讓他上咸福宮覲見太后去。”
明天,寧王的事該出來了,時候正合適。
皇帝的語氣又變得一派仁和,“雖說太后不問政事,但這是家事,她既然是老祖宗,就該為著江山萬年著想。”
該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他站起身拂了拂衣裳,“時候不早了,貴妃歇著吧。”
可金娘娘是個順杆爬的性子,進了永壽宮,就不能讓他輕易離開,忙攔住他的去路道:“萬歲爺,我這陣子老做噩夢,半夜屢屢驚醒,醒了就一身汗。太醫看了不管用,又找了巫醫,巫醫說我陽氣兒弱,得找個陽氣旺的來鎮我。我一想,這宮裡陽氣兒最旺的不就是您嗎,您今晚留下,給臣妾治病吧。”
皇帝垂眼看她,宮裡的這些妃嬪,都是立過功的臣子們送進來的,說喜歡,算不上,說討厭,自然也算不上。不過是互相利用,她們想靠他求得尊榮,他想通過她們平衡朝堂罷了。
這金氏素來會些溫情小意兒,且金瑤袀目下還有用,不能不讓這個面子。
皇帝哂笑一聲,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貴妃是在與朕談條件麼?”
金娘娘順勢抱住了他的窄腰,“臣妾想留您,不是應當應分的嗎。您都多久沒來永壽宮了,從我門前路過,也不進來瞧我。”
皇帝嘆了口氣,“你不知道朕國事巨萬?”
金娘娘忙拉他在南炕上坐下,自己蹬了鞋繞到他背後,討乖地說:“萬歲爺累了,臣妾學了新手法,好好給爺松松筋骨吧。”
第9章
金娘娘心情不錯,早起梳妝,戴上(髟+狄)髻①,讓人狠狠往上頭插了赤金的頭面。
頂簪、挑心、花鈿,一支支壓上來,頗有些分量。最後挑一雙金鑲東珠的耳墜子掛好,站在銅鏡前扭身照,沉香色妝花遍地錦的交領襖,襯得氣色紅潤,果然與往常不一樣。
邊上的掌事女官繪雲含笑誇讚:“娘娘今兒真好看。”
金娘娘有些得意,“娘娘我哪天不好看來著?”
一切收拾妥當,派了小太監上右翼門傳話,只等父親散朝見面。
好在倒春寒不像年前,冷起來沒個完,昨兒還下雪呢,今天就出了大太陽。金娘娘在窗前那片光帶里坐著,眯覷起眼睛,看外面光禿禿的石榴樹。那樹經過一冬的磋磨,已經蕭條得不成樣子了,不像底下那盆金桔,葉子雖然老得發黑,但有幾個果子垂掛在那裡,半帶乾癟,卻還長得很結實。
金娘娘神思游移,人一閒,想得也有點多,托腮問繪云:“萬歲爺為什麼讓我同父親說呢……他想讓內閣覲見太后,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嗎。”
繪雲掖著兩手道:“皇上雖能下令,但裡頭還有些人情世故,不便親口吩咐。畢竟娘娘不曾有孕,商討皇子的事兒由娘娘和閣老說,方不招埋怨,也顯得萬歲爺和娘娘一心。”
金娘娘是個脾氣不好,但腦子不複雜的人,被繪雲這麼一說,半懸的心就放下來了。思忖片刻又問:“既然沒有子嗣,和太后商議,不也是枉然嗎。”
繪雲笑了笑,“主子細想,後宮沒有子嗣,萬歲爺既不想當千古罪人,那必要有人來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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