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頁
一醒自然要去看她一眼,發現她正苦苦掙扎,手足無措半晌,最後俯身把她摟進了懷裡。
她被魘住了,自己脫不了身,但只要一有外力加諸,自然就醒過來了。
睜開眼,發現他抱住了自己,慌亂之下拳打腳踢一陣施為,卻沒能讓他鬆開手。
她來不及多想,在他肩頭狠狠咬了一口,他吃痛,終於把她放開了,氣惱道:“你是屬狗的嗎,怎麼還咬人?”
她撐身坐起來,一雙眼睛寒光泠泠,“你要幹什麼?”
他說:“你抖成這樣,我以為你冷,打算替你焐焐,你倒好,狗咬呂洞賓。”
“我不要你焐。”她平靜地抬袖擦了擦額角,“請大人離我遠一些,別到我跟前來。”
這世上還沒有一個女人敢對他這樣,要是換了平時,一把扭斷脖子也是尋常。但這是明媒正娶的女人,殺又殺不得,打又下不去手,被她這樣慢待,火冒三丈無計可施,只得兇狠又窩囊地橫了她一眼,重新返回榻上躺下了。
如約這回是再也沒有睡意了,睜著眼睛直到五更。
六月里,天兒熱起來了,亮得也比冬日裡早。窗戶上暈染了蟹殼青,正是京里的大臣們起身上早朝的時候。
余崖岸雖然休了婚假,但進宮謝恩要趁早,方才顯得鄭重。臣工們進西華門朝房裡候著的時候,他們就進東華門,順著筒子河邊的甬道一路向北,進了保泰門。
保泰門往裡有個養性殿,平時作為皇帝接見宗親和後宮嬪妃家眷之用,今兒知道余崖岸要帶夫人進宮謝恩,御前的人早就過去鋪排了。
如約跟隨余崖岸進養性門,康爾壽正在滴水下鵠立著,指派人把御用的物件運送進殿。
打眼朝南一看,臉上立時綻出了大大的笑容,“唉喲”一聲,快步迎了上來,笑著向余崖岸拱手,“恭賀余大人新婚之喜。可惜前兒宮裡有事要忙,我不得閒,否則一定上您府上討杯酒喝,沾沾喜氣。”
余崖岸和這些太監周旋,很有一套本事,平時的棺材臉也有了裂紋,和聲道:“謝謝康掌事抬愛。原本預備好了您的位置,盼著您來的,可惜您忙,那也沒辦法。不過不礙的,等明兒我在松鶴樓定個包間,專程設宴款待您,就當是補了咱們的不足,屆時請掌事賞光。”
康爾壽抬起圓胖的手,無奈地擺動了下,“余大人客氣,我心領了,眼下宮裡事多,哪兒抽得出空來呀。昨兒御前下了昭命,皇后人選定下來了。”
余崖岸“哦”了聲,“宮外的,還是宮內的?”
康爾壽笑道:“大人忙著成婚,昭命都到誥敕房了,您還沒聽說吶。是宮內的,翊坤宮的閻貴嬪,大前兒個定下的,前兒診出懷了身子,可說是雙喜臨門。內造處都張羅起來了,只等詔書一下,事兒就成了。”
如約聽了,不由替金娘娘悵然,原先她是宮裡位份最高的,一樁接一樁的事落下來,最終降到了嬪位上。早前不怎麼扎眼的閻貴嬪,倒一躍成了皇后,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她思忖著,站在一旁不聲不響,康爾壽的目光轉到了她身上,笑著對余崖岸說:“光是咱們閒談,冷落夫人了。”一面朝著這老熟人拱了拱手,“余夫人,給您道喜呀。”
如約忙回了一禮,“早前在宮裡時候,承蒙師父照應,一直沒能向您道謝。如今我出去了,也不能回報師父了,卻要師父費費心,多幫襯我家大人呢。”
“喲。”康爾壽沖余崖岸直咧嘴,“余大人可娶著一位賢良的夫人啦。我早就說了,宮裡出去的都是能耐人兒,必定能替大人好好掌家。”
余崖岸笑了笑,“托掌事的福了。”
康爾壽不像章回,說話辦事嚴謹,他是個碎嘴子,愛拉扯些家常。說起冊封皇后的事兒,怎麼能落下了金娘娘,對插著袖子對如約道:“夫人是永壽宮出來的,皇后不是金娘娘,必定很替金娘娘惋惜吧!這麼大的喜事,瞞不住,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昨兒金娘娘得了消息,據說在宮裡砸東西嚎哭來著,跟前人勸都勸不住,任由她把那些擺設砸了個稀爛。也是夫人不在,要是在呀,還能安撫著點兒,鬧成這樣,往後不和正宮娘娘見面了?要說位份,淑妃還在她之上呢,要懊喪也是淑妃娘娘更懊喪,她和自己較什麼勁呢。”
如約說是,“金娘娘就是性子急了點兒,想事情不周全。”
“那可不。”康爾壽笑眯眯道,“您這一走,越發地不成氣候了。不過您離了她也好,免得受她連累,到處幫她找補,也怪費勁的。”
說罷看看天色,猛地想起來,“光顧著和您二位說話,讓您二位干站在這兒了。快著,請進去坐吧,看這時辰,萬歲爺再有一炷香工夫就該散朝了。”
熱絡地把人引進殿內,安排如約在圈椅里坐定,上了茶,自己又轉過身子,和余崖岸說話去了。
如約偏頭朝外看,院子裡栽著一棵海棠樹,花期過了,枝丫上零星點綴著小果子。進宮這場謝恩,多少探著些消息,皇后冊立了,金娘娘又在永壽宮裡拍桌子摔椅子,在如約看來實在糊塗得厲害。
金家保不住了,這是明擺的,就算她使盡力氣,也沒有轉圜的可能。可所有人都覺得她憨蠢、胡鬧,只有經歷過家破人亡的人,才能明白她的困獸斗。她是法子用不對,昏招使了一出又一出,但細想想,換了誰處在她這個位置上,能有更好的辦法?皇帝的寵愛全在嘴上,她自己又不懂得經營人脈,到最後身邊全是等著落井下石的人。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