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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娘娘發現自己根本一點都不了解他,唯一讓她覺得可以琢磨琢磨的,就是食色性也了。
“也成。”金娘娘忽然不那麼煩惱了,“就這麼辦,明兒夜裡咱們過來,陪著萬歲爺禮佛。”
一早上忙亂,還在菩薩面前栽了跟頭,金娘娘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在這裡蹉跎下去了,站起身捋了捋裙子,“得了,回去歇著吧。”
於是回到永壽宮,照慣例找床。金娘娘每天睡覺有定規,不能少於五個時辰。昨晚因有心事沒睡好,今早天蒙蒙亮就起身,肯定大傷了元氣,非得把覺補足,否則能連著懵三天。
主子睡下了,上半晌這段時間又是悠閒的。如約坐在西配殿裡,抽空把余崖岸那三個字繡完了。扇套子擺在面前的炕桌上,下狠勁看了兩眼,然後蹙著眉,拿絲絹包起來,裝進了檀香盒子裡。
出門找鄭寶,她還是一副客氣的口吻,說偏勞,“替我把這個送進錦衣衛衙門,交給余指揮使。”
鄭寶沒二話,把東西往懷裡一揣,“得嘞,您擎好吧。”人像上了機簧,狗顛兒地跑出去了。
如約這才有工夫歇一歇,乾珠端了一壺茶來,給她斟上,笑著說:“進宮這麼長時候,看著是升發了,其實不比在針工局清閒吧?”
如約“噯”了聲,“有時候怪想念針工局的日子,不用動腦子,一心幹活兒就成了。”
閒話家常間想起了引珠,自己離開針工局那天答應過她,將來想法子把她也帶進宮來的。如今回頭思量,這輩子是兌現不了了。等事一出來,和她有過來往的人八成都會經受一番盤問。與其跟著倒霉,不如留在針工局做碎催,就算苦一點,至少有命活著。
茶盞在面前擱著,白毫的香氣暾暾,在鼻尖迴蕩。她端起來抿了一口,“今年的新茶呀,真是不錯。”
乾珠說可不,“永壽宮用度都是最好的,就算娘娘給降了位份,這上頭也沒人敢剋扣。”
如約放下杯子,微微偏過身,望向外面的院子。
天氣陰沉沉地,好像要下雨了。起了一點風,不時有柳絮翻飛著飄過,要不是天兒暖和著,實在要起錯覺,仿佛又到了大雪紛飛的時節。
心裡一陣陣忐忑,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既覺滿懷希望,又隱約夾帶著一絲恐懼。不是對生死的忌憚,是對不可預測的惶恐,擔心有變故,擔心橫生枝節。
定定神,舒了口氣,她想起楊穩的叮囑,讓她回來什麼都別想,一切照舊。也對,想得太多瞻前顧後,反倒缺乏一往無前的勇氣。
外面的小宮女跑來跑去,搬花盆收東西,壓著嗓門喊同伴,“大雨拍子要來了,別在那兒賣呆了,還不來幫忙?”
按說近身伺候主子的宮人,是不必做這些粗使活計的,但如約還是上外頭幫著一塊兒收拾了。幾十盆花草運到廊下,又給花圃里的月季玫瑰蓋了雨布,剛忙完,果真下起雨來,順著風一吹,像紮下了千萬根銀針。
宮門上,鄭寶壓著帽子跑進來,肩頭已經被淋濕了,竄到廊下直拍水珠子。見了如約忙回話:“向姑姑交差。余大人正好在衙門,親手接了東西,打開一看,眼珠子直勾勾盯了半晌,才讓我帶話給您,說謝謝姑娘。”
如約不缺他一聲謝,心想著只要下回別打交道,該說謝的是她。
好在這苦日子就快到頭了,明晚一過,再不用應付這些令人生厭的仇人,想起來就覺得輕鬆。
鄭寶哪裡知道她的心情,只管誇讚余崖岸,“余大人還怪客氣的,賞了我一塊銀子,嘿!以前我只說人家是錦衣衛,厲害得很,沒想到並不像外頭傳言的那樣……”
小恩小惠能讓這些小太監轉變看法,但如約不能。她受過最深的傷害,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如果有人說錦衣衛好,她實在怕自己會忍不住和他爭辯起來。
所以她轉身走開了,回到值房裡,看今天剛送進來的衣裳。
浴佛節起要穿孔雀藍,琵琶袖交領上襦的胸前,掛了一塊菩提補子,佛陀得道的故事由清雅的顏色陪襯著,意境很是悠遠。
仔細收進小柜子里,等到第二天傍晚,才換上了這身衣裳。
金娘娘也穿得素淨,淡柳青色的褙子底下配了條雪緞的裙子。據她說,這裙子對她極有助益,因為有好幾層,墊在膝蓋頭子底下柔軟,不會磨破皮。
只是雪緞畢竟太精貴,下雨的天兒很難打理。金娘娘已經走得儘可能小心了,兩隻腳輕拿輕放,好不容易才蹭進英華殿。饒是如此,裙擺照舊落上了幾個泥點子,金娘娘一看,敗興得很,氣咻咻道:“這天兒漏了不成,昨兒下到今兒,怎麼下個沒完!”
在英華殿更衣是不大可能了,只能盡力把泥污擦掉。
如約跪在南炕前的腳踏上,拿沾濕的手絹一點點蹭乾淨痕跡,和聲安撫暴躁的金娘娘:“料子輕薄,一會兒就幹了,不耽誤工夫的。”
金娘娘還是老大的不痛快,“來早了,太妃都還沒到。”
她鬧脾氣的時候不太通人情世故,邊上的叢仙開解著:“您要是來得比太妃還晚,那就不成體統了。”
金娘娘這才無話可說,皺著眉垂頭打量,“能擦乾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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