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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金娘娘的性子和為人,確實不適合統領六宮。但這個時候忽然要冊封皇后,是皇帝明著向朝野內外宣布,要打散那些舊臣的聯營了。
大家開始猜測皇后的人選,看著誰都有可能,誰又都沒有可能。
“沒準兒要從官員家眷中重新採選,或是有人舉薦,說哪家的女兒溫順嫻靜、知書達理,這麼一提溜,說上來就上來了。”
每個宮室都是一個緊密的團體,宮人和主子的關係,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大家當然希望金娘娘能重新輝煌起來,想當初他們永壽宮的人,走出去多氣派,誰見了不給三分面子。如今混得一日不如一日,金娘娘要倒台,他們這些宮人也跟著倒霉。要是宮裡有了皇后,名正言順壓金娘娘一頭,就憑金娘娘那脾氣,不和皇后打起來才怪。
這麼一想,冷汗直冒,回頭別散了攤子,他們這些人又得重頭開始做孫子。可瞧著金家這態勢,金娘娘想起復是不大可能了,除非外面打瓦剌的大將軍是金家人,且取得了空前的大勝利。金娘娘換個靠山,興許還能湊合湊合。
大伙兒托腮的托腮,靠牆的靠牆,灶火說:“冊封皇后,大赦天下嗎?要能赦,金閣老沒準兒能活命。”
鄭寶說:“冊封皇后大赦什麼天下,等皇后生了太子再說吧。到那個時候,不知道金閣老還在不在,怕是想赦也來不及了。”
於是大家一致商定,這件事還是別在金娘娘跟前透露。早知道早生氣,晚點知道,還能過兩天太平日子。
眼看著要到端午節了,大家的興致又轉移到了過節上。水妞兒問在座的大宮女:“你們上司禮監記名沒有?今年見不見家裡人?”
叢仙說:“見啊,一年到頭儘是當差,也念著家裡人呢。聽說我哥哥今年剛得了個兒子,我娘盼了多年的大孫子,終於有著落了。”
水妞兒又問如約,“你呢?應選兩年多了,想不想家裡人?”
如約淡然笑了笑,“我沒在家裡長大,家裡人也未必想見我。今年就算了,或者等明年,再看機緣吧。”
她這麼一說,大家都為她惋惜。這麼好的姑娘,竟是不得家裡喜愛的,換了別家,不知多待見這樣的女兒呢。
但人家的傷心事,必定不願意多說,乾珠打岔道:“沒什麼,我今年也不見,橫豎在宮裡,能出什麼岔子。家裡頭一畝二分地,爹娘身子都健健朗朗的,也沒什麼大事兒。見了反倒難過好幾天,愈發惦記著想出去,還不如踏踏實實呆著,掰著指頭數日子得了。”
如約隨口應了聲,“我也這麼想來著。”
五月轉眼就到,端午過節要應景兒,五月初一起,宮人們就換了五毒艾虎補子。各宮也籌備起來,大殿兩旁擺上了菖蒲和艾盆,正門上掛了仙女執劍降毒的吊屏。宮女們閒著,拿五色絲編織裝蛋的網兜,一根粗線栓在交椅扶手的兩端,絲線交叉起,就能織出天羅地網。到了正日子,小廚房算著人頭給他們預備粽子和雞鴨蛋,把蛋裝進網兜里,懸在腰上。太監們有時候也自我調侃,笑著說這回齊全了。這是傷心話,沒人知道該怎麼接,就是一笑而過吧,都不要放在心上。
晌午的吃食,也有一定講究,要飲硃砂雄黃酒,吃加了蒜的過水麵。太監們吃得很歡快,宮女們卻不大願意嘗試。到底要在主子跟前伺候,回頭一張嘴,一股難聞的氣味,非被金娘娘轟出來不可。
反正大家聚在一起吃飯,過節的日子,因為人多,也不覺得孤寂。
這裡正在說笑,外面有個小太監跑到門上,探頭探腦問:“魏姑姑在不在?”
如約回頭應了聲,“有事兒?”
小太監說:“姑姑先擱擱筷子,春禧殿西角門上,有人等著見姑姑呢,姑姑快去吧。”
如約心下納罕,“有人等著見我?誰呀?”
小太監搖頭,“這我可說不上來,姑姑見了就知道了。”
沒法子,她只得放下碗箸,預備出去見人。乾珠說願意陪著一塊兒去,被她婉拒了,自己畢竟和她們不一樣,吃不准來的是什麼人,也許是楊穩也不一定。
他回誥敕房有陣子了,期間托人帶了句話,說英華殿的事兒交了新掌事,姑娘為娘娘祈福的符文還在供桌上壓著,請姑娘別忘了取。她就知道他在誥敕房暫且安全,余崖岸沒有刻意為難他。
大約今天得了機會,上北邊辦事,正好路過,可以見上一面報個平安。
思及此,加快了步子趕往西角門。可是將要走近時,打量門上的背影陌生得很,腳下不由放緩了,一時不敢接近。
終於那人回過身來,她才看清楚,是魏如約的父親魏庭和。
明明對女兒沒什麼感情的人,這時候也堆出了一臉的笑,招手道:“如約,好孩子,快來!你祖母和母親親手包了肉粽,讓我給你送來,說怕你吃慣了南地的粽子,吃不慣北京的口味。這咸粽子是跟金陵廚子學的,讓你嘗嘗味兒正不正。”
如約隱約有了不祥的預感,明明她沒上司禮監申領進宮的牌子,他是怎麼進來的?
慢慢走過去,她遲遲叫了聲爹,“是誰領您進宮的?”
起先有宮牆遮擋,她看不見門外的情形,後來邁出門檻,發現邊上站著個面目冷戾的人。一身錦衣,掩蓋不住眼裡的狠辣算計,不等魏庭和應答,自己接了話,“今兒是端午,女官可以會親。我怕姑娘不知道這個規定,特替姑娘辦妥了,帶令尊進來和你見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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