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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嬤嬤揭開包袱查看,這繡工細密,用色敞亮,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姑娘就等著好信兒吧。”楚嬤嬤道,“太后一準瞧得上,我看倒比以前做的更好呢。”
如約展了顏,抿唇笑道:“謝謝嬤嬤栽培,求嬤嬤替我美言幾句,我一定盡心侍奉老祖宗。”
楚嬤嬤連連點頭,仔細施排著,“你先回去,宮裡調任也費周章。等太后發了話,就讓掌事的去尚宮局一趟,把你的名牌撥到咸福宮來。”
如約再三朝楚嬤嬤福身致謝,返回永壽宮的路上,心裡的重壓終於減輕了些。人活著,萬不能憋死在一個地方,眼見著永壽宮無望了,她得挪出來,只有挪動了,才能覓得一線希望。
她開始期盼,等著尚宮局來人發話,把她調到咸福宮去。結果尚宮局的調令沒等來,等來了司禮監放她出宮的恩典。
她傻了眼,看著金自明的嘴唇開開合合說話,連一個字都沒能聽進去。
“……今後有遠大的前程,得了娘娘恩赦的宮人,和尋常放出宮的不一樣……”
她怔忡著追問:“師父,是貴嬪娘娘讓我出去的嗎?”
金自明說:“那可不。你進了永壽宮,就是金娘娘手底下的人,做什麼差事,是去是留,全由金娘娘做主。”
這個規矩她知道,宮人進宮,譬如賣身為奴幾年,只要不打殺,一切都在主子手裡攥著。
金娘娘的這個決定,轉瞬讓她明白了其中原委,自己這是被填了窟窿。什麼放出去,更可怕的事還在後頭。
果然金自明笑眯眯地,又朝她道了另一樁喜:“姑娘命里大富大貴,娘娘心疼你,把你指給錦衣衛余大人了。余大人可是皇上心腹,御前的紅人兒,姑娘跟了她,往後吃香的喝辣的……”
沒等金自明把話說完,她就提著裙子跑進了正殿。
金娘娘的寢宮門窗緊閉,她是心虛極了,躲在裡面不敢出聲,任如約怎麼敲門,都沒有露面。
如約的絕望,這刻早就到了頂峰,她不敢相信自己千謀萬算,得到的竟是這樣的下場。
她使勁砸門,把菱花門砸得砰砰作響,“娘娘,您為什麼這麼對我呀!是奴婢哪裡做得不夠好,您容不下奴婢嗎?您打發我上別處去,或是回針工局都行,為什麼要把我攆出宮,送給余崖岸呀!”
偏殿裡的金娘娘坐在燭火前,她每砸一下門,她就哆嗦一下,只覺炕几上的燭火劇烈顫動起來,那砰砰的聲響像砸在她腦仁兒上似的。
原本不想出聲的,終究有些耐不住,手指扒著炕桌的邊沿,她哀聲說:“姑娘,就算我對不住你吧,人家點了名頭,我也是沒辦法。”
如約的胸口憋著一團火,幾乎燒得她喘不上氣來。這會兒前後串連起來想一想,原來一切早有預兆,怪自己沒有仔細些,沒往最壞處想。
可她不甘心,她要做的事沒做成,居然就這麼稀里糊塗被轉贈給了余崖岸,叫她怎麼認命!
也不知哪兒來那麼大的勁兒,兩扇菱花門幾乎要被她攮碎了。她嘶喊著,語不成調:“娘娘要自保,就拿我送人。我進宮這陣子,處處為娘娘設想,娘娘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傷我的心?難道我不是人生父母養的,生來就是讓你們隨意消遣的嗎!”
眼看鬧得不可開交,叢仙她們上來勸阻,好言道:“事兒既然定了,司禮監也差人來發了話,總是不出去也得出去了。其實往好處想想,少熬這麼些年,不算壞事。”邊說邊壓低了嗓門,“娘娘眼下境況,你也不是不知道,這永壽宮還能待多久,全看造化。其實指給余指揮……”
如約氣道:“指給余指揮好,那這個福分讓給你,成不成?”
眾人面面相覷,知道她這會兒惹不得,也不敢再說別的了,只是一味勸她消消氣。
東偏殿的門,到底還是打開了,金娘娘從裡頭邁出來,擺手讓殿裡的人都退下,方才慚愧地對她說:“這程子你在我這裡,確實事事為我著想,我很倚重你,拿你當親姐妹一樣看待。我知道我不厚道,先把你送上萬歲爺的床榻,後又把你指給余崖岸……你不喜歡余崖岸,但他手裡握著我爹的生殺,我不能看著我爹被打得皮開肉綻,不能看著我爹死在昭獄裡頭。金家想了很多法子撈人,沒有一個親故願意施援手,只有餘崖岸還有商談的餘地,他開出這個條件,我不敢不答應。所以如約,就委屈你一回,救救我爹吧。我給你重重地添妝奩,讓你風光出閣,你想要什麼只管說,只要我給得起,什麼都能給你。這事兒我事先也琢磨過,你在魏家過得不好,有餘崖岸這樣的人給你撐腰,魏家人定是不敢再欺負你了。可我也怕姓余的薄待你,讓你做妾,所以冒著風險給你指婚,這已經是盡了我最大的力了。”
如約的精氣神,到這會兒算是散盡了,事情已成定局,她還有什麼辦法挽回呢。
原本就是單槍匹馬赴險,遇見了事兒也無人幫襯,唯一說得上話的楊穩,這會兒困在了誥敕房,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面了。她和金娘娘吵,和金娘娘鬧,又能改變什麼?司禮監除了名,再也進不了宮了,明明離目標那麼近的,卻又生生被拽出去十萬八千里。難道這輩子註定報不了仇了?他們一家子五十六條人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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