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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娘娘悲戚地喃喃:“我母親……被褫奪了誥命的銜兒,要見也見不上。至於我,還談什麼主心骨,我混得糊家雀兒似的,都給打入冷宮了,料著家裡也不指望我了。”
她灰心喪氣,一時難以規勸,如約看著她,仿佛看見了五年前的自己。不過金家和許家不同,皇帝雖過河拆橋,但金瑤袀貪贓枉法也是事實,那些罪狀單拎一條出來都是死罪,殺了不算冤枉。她同情金娘娘,是站在同樣為人子女的立場上,如果心黑些,這個時候利用金娘娘,必定卓有成效。但她不能夠,金家還有人在,她不能為著自己報仇,把別人的性命搭進去。
微嘆了口氣,她溫言道:“娘娘也別這麼說自己,雖然遷出了紫禁城,但這裡的一應用度都和在宮裡時候一樣。皇上沒有遷怒於您,沒有讓人有意和您過不去,您自己只要心胸開闊些,日子尚且過得。眼下事兒出了,終歸是沒法子,好在家裡還有人善後,能讓閣老入土為安。”
金娘娘聽她這麼說,心思才逐漸轉過來,悵然說是啊,“早前江山易主,東宮那些太子舊部,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屍首全堆到亂葬崗,那才是當真慘絕人寰。我們金家顯赫過,榮耀過,後來敗落了,也是自己經營不善,這麼想想,尚且能寬慰自己。”說著來牽如約的手,“我聽說了,前陣子你父親和繼母遭遇了意外,是麼?”
如約頷首,“人生在世,禍福難料。相較於我的父母雙亡,您至少還有母親在,實在難過的時候就想想她,她一定盼著您能好好的。”
金娘娘垮下肩頭,長出了口氣,“我知道,該為活著的家人而活,別和自己較勁。可我這心裡就是難受,紓解不開,再容我些時候,興許會好些的。”
這時叢仙送了甜盞子進來,小聲道:“娘娘,您從昨晚起就沒進東西,這麼下去身子該受不住了。不論好歹,這會兒先用些個,有什麼想頭兒,咱們再從長計議就是了。”
如約說對,“吃些甜口的東西,心境也會好些的。娘娘就瞧在我特意來看您的份兒上,用些吧。”
金娘娘沒辦法,只好接過來,勉強舀了一口填進嘴裡,愁眉苦臉道:“我咽不下去。”那種想哭又強忍的樣子,實在讓人很心疼。
如約也不知應當怎麼勸她了,一時相顧無言,俱是愁腸百結。
金娘娘到底還是把盞子擱在了炕桌上,“這會兒沒胃口,過會子再用吧。”
話音方落,就聽廊上傳來說話的動靜,仔細聽聲氣兒,怎麼像是御前的人?
心下正納悶,水妞兒進來傳話,說:“娘娘,宮裡的康掌事來了。”
金娘娘倒怔住了,沒想到康爾壽會來。這個時候,御前打發他來幹什麼?金娘娘忽然覺得後脖子有點發涼,別不是瞧著她爹沒了,留下她也沒什麼用了,奉了上諭,給她送綾子來了吧!
受了驚,自然顧不上難受了。她倉惶站起來,想想不能壞了體面,重又坐回去,咽了口唾沫發話:“請康掌事進來吧。”
康爾壽進門,金娘娘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先打量他有沒有帶人。還好,見他身後就跟著個小火者,手裡搬的是食盒,心落回了肚子裡。但不過轉瞬,又升起了另一種忐忑——難道食盒裡裝的是刀子?
康爾壽哪知道她這些想頭,上前先行了個禮,復又和如約打招呼,“巧了,余夫人也在。”
如約向他微俯了俯身,“今兒得閒,進來瞧瞧娘娘。”
康爾壽的那張胖圓臉上流露出悲傷的神色,耷拉著腦袋點了點頭,沖金娘娘道:“娘娘節哀吧,事已至此,就別多想了。萬歲爺知道您今兒傷心,因著還有政務,不能親自過來,打發奴婢來給娘娘送些吃的。您瞧,都是您平時愛吃的,不拘怎麼胃口不好,總是用些個,也不枉費了萬歲爺的心意。”
金娘娘聽到這兒,掩面痛哭起來,眼淚里有氣惱也有委屈,扭過身說:“還管我的死活幹什麼,給我送這些東西,我就不怨他了?”
如約見狀不由失望,這位娘娘有點兒氣性,但不多。她滿以為皇帝處決了她父親,連著和她的情義也一塊兒砍斷了,她該恨他才對。沒想到御前差人送了食盒過來,她嘴上埋怨著,心裡鬆了弦兒,才會又是這樣一副意氣用事的糊塗模樣。
康爾壽自然也懂得,趁機恩威並施了一番,掖著手道:“我的娘娘,還沒鬧明白呢,您進了宮,先是萬歲爺的妃嬪,後才是金家的女兒。萬歲爺瞧著您的面子,原是不忍的,可內閣那些人步步緊逼,萬歲爺也有他的不得已。今兒閣老上法場,萬歲爺一早上沒見臣工,心裡就擔心著您呢,您還不念他的好兒,那他多傷心!”
邊上旁聽的如約忍不住捺下唇角,心道御前這些太監,果真是顛倒黑白的好手。殺了人家的爹,反過來還要人心疼,可不是反了天罡嗎。
可笑的是這招對金娘娘還很好使,她居然真的開始自省了,甚至有了鬆動的跡象,讓叢仙把食盒搬了下去。
康爾壽眼見差事辦得圓滿,再接再厲道:“娘娘,早前萬歲爺打發您來西苑,就是為了讓您清淨清淨,沒得留在宮裡心思窄,成天琢磨那件事兒。如今事兒到底出來了,也沒什麼好避諱的了,娘娘您瞧,要是願意回宮,趁早收拾收拾,明兒打發人來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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