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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心裡卻打定了主意,要是毀一個花園就能清君側,那也是不賠本兒的買賣,做得!
所以就照著不芣的主意辦吧,寒食節就在後兒,皇帝既然已經知道藩王謀反的計劃,想必顧得前頭顧不得後頭。
於是計劃順利實行,一點兒沒出紕漏。楊穩果真被支開了,許是春也把藥喝下去了。延春閣燒起來了,火燒得那麼旺,沖天的火焰把咸福宮的窗戶紙都照紅了。
太后僵坐在圈椅里,心一直高懸著,放不下來。
終於等到不芣回來,他進門行了禮說:“回老祖宗,事兒沒成,也成了。”
楚嬤嬤啐他,“說明白嘍,哪兒學的打啞謎!”
不芣挨了罵,縮脖兒道:“許姑娘沒死,被楊穩和車軲轆救出來了。不過萬歲爺誤會她輕生,知道留她不住,已經發了話,讓楊穩帶她走了。”
太后撐起了身子,“這會兒出宮了?”
不芣說是,“奴婢瞧准了他們出宮,才回來報信兒的。不過萬歲爺很傷心模樣,悶著頭回了養心殿,先前還要衝火場救人,得虧被章總管和康掌事攔下了。”
太后聽罷,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好……很好,出宮了就好。我也不想造殺業,只想讓她離皇帝遠些兒罷了。花園沒了還能重建,皇帝要是沒了,這大鄴江山就保不住了。”說罷沉寂下來,好半晌才對楚嬤嬤道,“過兩天,等皇帝心緒平穩些了,預備幾道好菜,把他請過來一塊兒用膳吧。我們母子這些年烏眼雞似的,沒有好好說上幾句話,經歷了一些事兒,才知道兩下里平安有多重要。”
楚嬤嬤應了,又猶豫問出口:“萬歲爺這會兒答應放人走,過程子會不會又改主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就算離開京城,只要萬歲爺想找她,還有找不著的道理?”
太后卻緩緩搖頭,“他的心性,我最知道。痴迷的時候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但有朝一日明白了、清醒了,當斷則斷,不會有半分留戀的。這個兒子,雖自小不得我喜歡,但他那種狠辣果決的性子,說句實在話,像個做皇帝的人。我也是早有擔憂,唯恐他處處強人一頭,把他哥子壓下去,後來……果然。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再恨又能怎麼樣,死了的人回不來了,不能再賠進去一個了。等事兒緩一緩,讓人去慈寧宮布置布置,我搬到那兒去吧,總不好一直讓他下不來台。藩王之亂平息後,他就是大鄴朝頂天立地的皇帝,別叫史官在《鄴書》上胡寫,既然做了皇帝,一輩子就風風光光的吧。”
***
做皇帝,自然是風光的。
三王之亂平定後,剩下的藩王們老實多了,連府邸里有多少護院,都據實向朝廷回稟。姿態一低再低,想撤藩便找不到藉口,皇帝原想藉機把藩地都收歸囊中的,但因藩王們讓人無釁可尋,這個計劃最後不得不暫且擱置了。
因集權,大鄴終於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穩定局面。邊關太平,無人擾攘,皇帝重用賢臣,朝政中興,京城冠蓋雲集,好一派欣欣向榮的氣象。
內閣大學士們叩請皇帝泰山封禪,畢竟天狩朝這樣的成就,足以昭告天下了。
皇帝卻搖頭,“朕所求,遠不止於此。朕還要修運河、開海運、使稼穡不為稅賦發愁,工匠不以淫巧餬口,商賈勤於生理,不以招搖撞騙斂財。貧富相睦,相安相樂,這才是朕心裡的大同之道。”
內閣眾人聽完,紛紛起身長揖,“人君至誠臨下,何患治道不成。萬歲威加四海,惠布八方,是庶民之福,臣工之福,更是大鄴千秋萬代之福。”
皇帝笑了笑,倚著龍椅的扶手道:“朕要開創萬世基業,僅憑朕一人,難以辦成,還需諸位鼎力相助,君臣一心,排除萬難才好。等到朕實現願景的那一天,如果身子還強健,就厚著臉皮泰山封禪一回。朕也願意敬告天地,呈稟先祖,朕多年的心血沒有白費,對得起慕容家的列祖列宗。”
話說得客套,但也不全是客套話。他當政多年,謙虛納諫,知人善任,恭儉愛民,連那些以諫言為己任的御史,對他也無可詬病。
只有一樁,還是後宮的事兒。朝政處置得再好,後位懸空了兩年,自打閻皇后病逝後,就再也沒有冊立過新皇后。
御史躍躍欲試,“皇長子既然交給淑貴妃撫養,皇上何不抬舉貴妃,也好讓後宮有主,坤極大定。”
皇帝說不必,“貴妃暫行撫養,等到了開蒙的年紀,自然要送到南三所,由大儒教授學問規矩。朕御門聽政,只想聽諸位臣僚商議國事,至於朕的私事,就不必拿到朝堂上來議論了。”
幾乎每一次都是這樣告終,誰也不敢壯膽兒說一句天家無小事,私事就是國事。包括幾位嘴毒的言官,起先還敢觸一觸逆鱗,但當你發現說得太多,會招來皇帝的淺笑,問你想不想納妾。自詡為清流的言官們,就再也不敢多嘴了。
畢竟皇帝的那段情史,幾乎人盡皆知,見過山川壯美,怎麼屈就於溝壑?所以最好就是繞開後宮,聊民生聊邊防,聊一切與政務有關的話題。別等回家的時候,發現教坊司送了美人過來,家裡又要雞犬不寧——
自家家務都處置不好,還有臉管皇帝的閒事?
所以每次的奏對,都是大是大非酣暢淋漓,朝會過後臣僚們散了,皇帝站起身返回養心殿,但不知不覺地,又走進了永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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