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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機會,是背負千夫所指,委身仇敵的機會嗎?她的確勸過自己很多回,走投無路時,換條路也不錯。但聽他說出這番話,還是忍不住覺得噁心,他殺人太多,每一個刀下亡魂都面目模糊,他分辨不清誰是誰。但對於她來說,逝去的都是鮮活的生命,都是她的至親。他居然妄圖來“焐一焐”她,大概是仕途太順利,縱得他得意忘形了。
她不說話,兩眼如刀望著他,看來很難轉變她的態度。他低頭摸了摸鼻子,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想想楊穩,想明白了,就不會覺得為難了。”
果真這個威脅屢試不爽,前一刻還虎視眈眈的人,後一刻眼裡的鋒芒便寂滅了。也許在她看來,犧牲也要犧牲得有價值,若是什麼都沒做成,就枉送了性命,是一樁賠得底兒掉的買賣吧。
余崖岸淡淡一笑,“姑娘這下可以請我進去坐坐了?”
如約無可奈何,只得偏身讓出一條通道。
他提起曳撒,大步邁了進去。
魏家的人早聽說他來了,不敢貿然出面迎接,只等他自願登門。站在廊下盼了好久,終於見他進來,魏庭和和續弦馬氏都迎了出來,卑躬屈膝唯恐招待不周,“哎呀,大人蒞臨,快請上前廳上坐。家裡老太太得知大人來了,盼著能和大人見上一面呢。”
如約垂頭喪氣跟著進了前廳,也不插話,偏身站在一旁。
魏家的老太太是商賈出身,年輕的時候陪丈夫做生意,千辛萬苦才創下家業,是個極精明,極有主意的婦人。但隨著年紀增大,刻薄也有了道行,愈發陰損尖酸。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看不上這個長孫女,面上雖不顯露,眼神里卻帶著輕蔑,掃過來又掃過去,時時刻刻嫌她多餘。要不是宮裡指了親事,少不得前腳放回來,後腳就給趕回金陵去。
倒是馬氏生的兩個女兒,很得她的寵愛,十分仔細地向余崖岸引薦,說了很多溢美又自謙的話,末了道:“往後就是一家人了,還請大人多多看顧。”
余崖岸難得拿出了點好耐心,“老夫人叫我元直吧,不必稱呼大人。”
魏家人自是受寵若驚,魏老夫人連連點頭,“市井裡總對錦衣衛存著敬畏,我們早前也一樣,沒想到今兒見了真佛,分明和善得很,哪裡像他們說的那樣!”頓了頓,復又一笑,“元直呀,那我就不和你見外了,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如約能和貴府上結親,是她的大造化,只是這孩子執拗,性子也不好,恐怕日後多有得罪,還望你見諒。也是自小沒養在我身邊的緣故,缺少了管教,不像她兩個妹妹知進退,懂分寸……”
“老夫人……”余崖岸沒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姑娘自小沒養在老夫人身邊,是她自己的主意嗎?老夫人也別刻意貶低她,她是娘娘跟前最得臉的女官,連娘娘都抬愛著,老夫人要是瞧不上她,可說不過去。”一面又朝魏庭和看了一眼,臉上浮起了殘忍的笑,“魏先生,聽說貴府上有長輩病危,娘娘才放姑娘回家的。到底是哪位長輩病得這麼重,驚動了宮裡?這要是不死,怕是要讓貴嬪娘娘為難了。”
第36章
這話要是換作普通人說,至多是無禮至極,不識眉眼高低。可換成了錦衣衛,尤其還是指揮使,那就是天塌地陷的大禍,真會出人命的。
魏家的長輩,如今只剩一位魏老夫人了,長輩得了重疾,說的不就是她嗎。倘或這位新姑爺要她死一死,應個景兒,那可如何是好?闔家除了如約,無一不變了臉色,兩個魏家的小女兒泫然欲泣看著老太太,仿佛她下一刻就要與世長辭了。
這個關頭,還是得魏庭和出來調停,賠著笑臉道:“我家中長輩康健得很,是娘娘誤會了。也可能娘娘心疼如約,特意找了個藉口,助她出宮而已。大人瞧,我們家長輩就坐在這裡呢,精神矍鑠,半點毛病沒有。萬一有人追問起來,萬請大人為我們周全……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真要是長輩有個好歹,你們的婚也完不成了,如約不還得守孝嗎。”
眼光倒是看得很長遠。余崖岸打量了屋裡的人一圈,“長輩只有一位?我看不是吧!老夫人、魏先生你,還有尊夫人,不都是長輩嗎。宮裡給的恩典,可不管什麼丁憂不丁憂,只要余某不在乎,這婚事就耽誤不了。”說著頓下來,看他們全都白了臉,這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不過既然康健,那當然是好事,我還等著你們大操大辦,把女兒送出閣呢。但要是有什麼不妥,可千萬不要為了成全我們,強撐病體,該歇還是得歇著。姑娘一生下來就給送到江南去了,好不容易回趟家,想必也願意在長輩跟前儘儘孝。”
魏家的人,個個面紅耳赤,半是驚嚇半是羞愧。
余崖岸字裡行間全在為如約打抱不平,原先他們只當金娘娘拿她當個物件一樣賞賜了他,這種殺人不眨眼的魔星,大概也不會太過看重她,甚至因為賜婚不得不抬舉她,而心懷怨恨。如今一看,竟是給她撐腰來了,難道這位指揮使真要和她正經過日子?連八字都不用合,不擔心她剋死了親娘,又克丈夫?
可大家都不敢置喙,新姑爺怎麼說,他們就怎麼答應。
魏老夫人自覺沒臉,一把年紀還遭個後生這樣威脅羞辱,接下來是斷斷不會再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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