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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約愈發匍匐下去,“求皇上恕罪,奴婢會針線,奴婢給皇上做新袍子,以袍抵命。”
這倒是個新鮮的說法,“以袍抵命?你的命這麼值錢?”
如約壓住了澎湃的心潮,顫聲道:“奴婢卑賤,奴婢的命,連龍袍上一根金線都抵不上。只求萬歲爺寬宏,賞奴婢一個活命的機會,奴婢自當盡己所能報效主子,還萬歲爺一個說法。”
這時金娘娘聞訊趕來了,見皇帝弄得滿身湯汁,頓時頭都暈了,氣急敗壞地責罵如約:“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還衝撞了萬歲爺,你該當死罪!”一面又來向皇帝說情,“萬歲爺,這丫頭才入大內不久,臣妾沒有調理好她,全是臣妾的罪過。今兒過節,她雖擾了萬歲爺雅興,但求萬歲爺不要動怒,就算成全臣妾的體面了。”
皇帝淡淡看了她一眼,“朕以為你一來,會下令把她亂棍打死,給朕消氣呢。”
金娘娘臉上發僵,知道皇帝是在隱射她上回打死宮女的事。越是這麼說,她越得保全這個,也好在皇帝面前扭轉些偏見。於是鮮少護短的金娘娘,破天荒地央求起了皇帝,“臣妾要是打死了她,叫人說臣妾絕情還是小事,拖累了萬歲爺,讓人誤會萬歲爺苛刻,那臣妾的罪過就大了。”
皇帝垂眼看了看跪地不起的人,容她活命,給她留了施為的,但願不是個沒用的庸才。只不過這碗湯盡數獻祭在他身上,弄得衣裳鞋襪盡濕,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他挪動了下步子,足尖幾乎觸及她的髮髻,“既然恪嬪求情,朕就免了你的死罪。先前你說以袍抵命,那就讓朕看看你的手段。限你七日之內呈敬上來,要是有一絲一毫的錯漏,到時候數罪併罰,就通知你的家裡人,上亂葬崗替你收屍吧。”
如約說是,懸著的心不住震顫,沒想到這次因禍得福,爭取到了做袍子的機會。屆時侍奉皇帝試穿,只要能近身,就是對這場意外最好的回報。
御前的人引皇帝去擦洗更衣了,所有旁觀的人都鬆了口氣,陸續地散了。
金娘娘的那兩道視線,像要把人剜出洞來似的,“今兒是你魏家祖宗顯靈保佑,讓你留住了這條小命。你究竟是怎麼回事,這麼大的人,走路不長眼睛?我聽聞這個消息,嚇得肝兒都快碎了,險些被你害死!”
站在一旁的繪雲,這時臉色白成了窗戶紙。
原本她是瞧准了皇帝過來,有意把魏如約推過去的,觸怒了天顏,還能有她好果子吃?料得沒錯的話,明年的今天就該是她的忌日,結果世上竟有這種奇事,萬歲爺不著惱,就算沒有金娘娘求情,也半點沒有要處置她的意思。自己這一推,枉做了小人,沒能一氣兒絕她的命,接下來就等她反咬一口,在金娘娘跟前至她於死地吧!
牙關忍不住發緊,心卻橫下來,只要她告狀,自己就喊冤,反正她無憑無據,不能把她怎麼樣。
結果如約連頭都沒回一下,向金娘娘呵腰道:“是奴婢疏忽了,沒瞧見萬歲爺,奴婢萬死。好在有驚無險,往後自當愈發盡心辦差,再也不讓娘娘操心了。”
金娘娘聽她這麼說,緊繃的麵皮終於鬆動了些兒。不過話又說回來,“萬歲爺對你,倒是格外寬容。”
如約道:“萬歲爺是瞧著娘娘的面子,要是娘娘不替奴婢說情,奴婢怕是沒有活著的餘地了。”
這話金娘娘認同,畢竟皇上那樣考究的性子,給潑得滿身髒污,她要不來,這小宮女夠砍十次腦袋了。橫豎自己討了人情,或許再加上皇上對她有那么半絲小意思,來往間就寬恕了。自己如今這尷尬處境,身邊有人能得聖眷也好,緊要關頭興許能助她一臂之力。
反正這魏如約比起先前那些宮女有用多了,繪雲那起子人,在皇上跟前三四年,一個也沒入皇上的眼,都是活生生的廢物。
所以這件事兒到此為止吧,金娘娘沒有再計較,扭著腰肢,轉身回殿裡了。
如約這時方轉身望向繪雲,“姑姑,是你推的我?”
繪雲漲紅了臉,“你怎麼紅口白牙污衊人?”
可她卻沒急眼,“姑姑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我沒想告發你,所以娘娘問起時,囫圇兒遮掩了。我還盼著和姑姑交心呢,咱們在一個宮裡當差,不宜生嫌隙,也免得外人看笑話不是?”
繪雲支吾了,猶豫了,揣摩她的神情半晌,最後問:“這麼大的事兒,你不恨我?”
如約泰然道:“多大的事兒?萬歲爺不是沒罰我嗎,我還好好地活著。”
可要是罰了她,她這會兒也沒機會說話了。
繪雲不相信她的心胸能如此開闊,“你別不是憋著什麼壞,想在暗處給我使絆子吧?”
“我要真想一報還一報,先前在皇上面前就把實話說了,你猜皇上會怎麼處置?”她笑了笑,復又說了番掏心窩子的話,“我來永壽宮前,在針工局做了兩年多雜役,吃過數不清的虧,和誰都沒紅過臉,姑姑不信可以去打聽。如今進了宮,反倒越活越回去了,見天和姑姑較勁,有什麼意思?我只想太太平平過日子,等時候到了回家去,留個善名兒,將來許個好人家。”
這麼一來,繪雲漸漸有些信了,“那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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