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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也爽直,坦然道:“確實怨。早前你放了我,我一直拿你當恩人看待,什麼事都不瞞著你。卻沒想到,你轉頭把我給賣了,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父親的。”
他垂首輕嘆,“我食君之祿,護佑皇上安全,是我的本分。我知道你怨怪我,但也請給我解釋的機會,你自以為身世足以瞞天過海,上頭其實早就知道了。當初讓屠暮行處置魏家人,不該留活口,活人管不住嘴,稍加打探就無所遁形,你能瞞得了誰?”
如約恍然大悟,困擾了許久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原來果真是魏家這頭出了紕漏。可她並不後悔,身份敗露是遲早的事,要是為了徹底隱瞞,把魏家一門趕盡殺絕,那和余崖岸還有什麼分別。
抬眼望向他,她無謂地牽了下唇角,“你今晚來找我,就是為了同我說這個?”
他說不是,“我是奉命來做說客的。我知道你聽不進去,可我還是要說,這件事前前後後搭進去那麼多條人命,你還不打算收手嗎?之前我就勸過你,不要再去招惹那些權貴了,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安穩度過餘生,不好嗎?現在一步一步泥足深陷,想脫身也不能夠了,既報不了仇,也保不住自己,究竟有什麼意義?”
她聽完了,臉上浮起嘲諷的笑,“你不懂意義何在,因為你們都是執刀的人。我的全家,連剛滿月的孩子都被殺了,多少個日夜我夢見他們滿身血污站在我面前,我要是無動於衷,還是人嗎?可你們呢,都勸我看開些,我怎麼看開,他們是我的至親啊!你們也知道殺盡婦孺天理難容,所以你們變出一個孩子來,謊稱他是今安,想來糊弄我,你們才是最可恥的!”
葉鳴廊被她罵得啞口無言,最後不得不繞開這個話題,語重心長道:“生於帝王家,本就是罪孽,要活下去,就得捨生忘死向上爬。我知道一切禍根都在晉王奪位上,但你可能從來沒想過,他若是不奪位,死的就是他。如今他上位了,上位者不屑於訴說自己的境遇,但他對你的心是真的。你何不再給他一個機會補償呢,人生已經這麼艱難了,往後走得平順些,不行嗎?”
如約沉默了良久,在他以為她會有所動容的時候,涼聲說不行。
“血債血償天經地義,橫豎我的來歷你們都看透了,一刀殺了我,這事兒就了結了。可要是不殺我,我勢必在慕容存心上鑽兩個窟窿,就算你葉大人有三頭六臂,也阻止不了我。”
第80章
“你要回去告狀嗎?”她笑了笑,“我不阻止你,想去就去吧。你們君臣一心,我是逆黨,本就應當伏誅。你五年前不該放過我,要是現在想挽回,索性提我的人頭回去交差。那個人念念不忘,不過因為我還活著,只要我死了,他至多難過兩天,第三天他又是君臨天下的好皇帝。你幫他斷了念想,非但無罪,反而有功,葉指揮,不考慮考慮嗎?”
她的話里滿帶嘲諷,說得他無地自容,他難堪道:“在你眼裡,我已經變成了那樣的人。我自知理虧,無話可說,可我對許大人的景仰從來沒有改變,我也絕不會動手殺你。今晚來見你,並非我所願,我知道自己愧對你,說出來的話你也不願意再聽了,但我確實是為你好,一片赤誠蒼天可見。至於找了假的今安……也是為了安慰你,讓你有力氣好好活下去而已。你先前說的那些話,我不會告訴皇上,但我擔心你傷人傷己,最後引火自焚。”
她調轉過視線,一副置之度外的神情,“你以為,我會害怕引火自焚嗎?那人讓你來遊說我,明知道不會成功,支使著你白跑一趟而已。葉大人,天色晚了,你還是快回去吧。我和他的事,你要插手除非是殺我,否則就不要再過問了。”語畢走到門前,僵硬地向外比手,說了句“請”。
都是固執的人,誰又能改變誰的主張呢。
葉鳴廊邁出門檻,回身待要再說什麼,見她一臉決絕的樣子,話到嘴邊只得又咽了回去。
垂頭喪氣地進養心殿,迎上皇帝殷切期盼的目光時,他艱難地朝上拱了拱手,“臣無能,和夫人說了好些,她只是哭,並不應承臣。臣實在束手無策,只好回來復命,臣有負皇上重託,請皇上恕罪。”
懸在胸口的一口氣,終於還是慘然泄了。
“只是哭嗎?”皇帝喃喃說,臉上似有些悲傷,但不過轉瞬,又哂笑了聲,“別替她遮掩了,她不會哭,只會大罵你、大罵朕。會毫不諱言地向你承認她要弒君,讓你回來轉告朕,對麼?”
葉鳴廊一時竟不知怎麼應答,要說世上最了解她的,怕也只有御座上那位了。如果沒有那麼多的陰差陽錯,他們該是很好的知己吧。可惜,彼此之間橫亘著跨越不過去的鴻溝,她對他的恨,並不因那些世俗的綁縛而減少。
這也是皇帝最為困擾的地方,經過了那一夜,好像一切都改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她依舊對他切齒痛恨,他試圖冷落她,即便是借著恨意讓她曲意逢迎也可以,但她不屑。好幾天過去了,她完全不放在心上,自己反倒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盼著盼著,盼得心如死灰。
其實明知道葉鳴廊出面,也不能扭轉她的念想,但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想給彼此一個台階下。結果無用功,看葉鳴廊的臉色,怕是碰了不小的釘子,少不得一頓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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