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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好像是打裴曜退位以後吧。
裴曜說,不做皇帝了,就不再自稱朕了,顯得嚴肅,依舊累的慌,他都以我自稱了,方玧便也沒再自稱臣妾。
這多年了,又是已經習慣了。
見裴曜睡著,方玧才起身出去。
本以為這就會是一場小病,很快就過去,但是沒想到,隨著天氣越來越冷,裴曜的咳嗽之症,竟不見什麼好轉。
太醫說要注意保暖,所以一個冬天,方玧都不許他出門去,最多就是站在廊下透透氣。
裴曜覺得太悶,但也不得不聽話,畢竟生病的是他呢。
好在,孩子們會常進宮來看他,還帶著孫輩兒,乃至重孫,倒也熱鬧。
太醫也說,過了冬天,等天氣暖和了,應該會好起來。
開春,入夏,的確是好起來,幾乎是不怎麼咳嗽了,只是裴曜常覺得胸悶氣短,太醫說,是去年冬天咳嗽太狠,傷著肺腑了,還得細細調養。
就這麼用藥溫養著,但沒想到天氣一冷,還是又復發了。
往往舊疾復發會更為嚴重,裴曜也是這般,最厲害的時候竟是咳出了血。
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太醫來看,也是面色凝重。
人老了,就如機械到了使用年限,再怎麼保養,還是會繼續老化,一年不如一年,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而且,虛不受補,裴曜的身體如今只能溫和調養,不能和年輕人一樣下重藥,否則更是傷身。
相當於是,沒辦法,只能盡力保養。
到了這時候,自己的身體情況自己清楚,裴曜也是隱隱覺得,自己差不多就是這一兩年了。
所以過了那冬天后,天氣暖和起來,病情稍有好轉,他便拉著方玧出去轉悠。
哪怕是不出宮,只在宮裡頭賞花、餵魚、逗鳥兒,或是下棋、品茗,這都是好的,總之是消遣。
方玧只當他是精神好了,閒不住,也是同他一起消磨時光。
年紀大了,也沒什麼樂子。
哪兒像年輕的時候,說出門南下或是北上,就去了呢。
可裴曜做這些卻不止是消遣,他是捨不得。
一想到自己不知哪一天就會離開,他便想要同方玧在一起待的更久些,多留下些共同的回憶。
到如今,二人也算是相守一輩子了,怎麼會捨得呢。
方玧察覺他不對勁的時候,是夜半醒來之時,發現裴曜坐在旁邊看她。
「怎麼不睡?」
「睡不著。」裴曜笑了笑,伸手摸摸方玧的臉,「你也長了這麼些皺紋了。」
方玧無奈,「老太太一個了,怎麼不長皺紋,又不是老妖精呢。」
「怎麼會是妖精,你老了也好看。」裴曜溫和道。
「夜半說起這些膩歪的話。」方玧故意嗔他一眼,不過也隱隱感受到了他的情緒,便也坐了起來,柔聲道,「好了,睡吧,我一直都在呢。」
裴曜沒接話,半晌才低聲道。
「我怕是,沒多少日子了。」
「胡說什麼,不吉利的很!」
方玧立即就打斷他。
可裴曜卻搖頭,「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不過你放心,我喜歡暖和的天氣,定然不會如今外頭冷冰冰的就走。」
如今,又是秋末冬初了。
聽得這話,方玧只覺得心底一陣鈍痛,半晌才又道。
「睡覺,不准胡說,也不准胡思亂想!」
語罷,不由分說的就按著裴曜躺了下去,固執裡帶著些許逃避。
可有些事情不是想逃避便能避過去的。
真正入冬後,再怎麼精細照顧,裴曜還是再度舊疾復發了。
這一回,病的除夕宮宴都沒參加,也就是十五的時候,撐著身子出來家宴,吃了碗湯圓,等正月一過,人也越來越虛弱。
整日的咳嗽,咳血是常事,不咳嗽的時候,幾乎也都是昏睡著。
方玧日夜守著,哪怕有孩子們侍疾也不肯離開。
這幾年,年輕時候相識的人都慢慢去了,裴曜這個伴她多年的枕邊人也即將離去,屆時便真的只剩她孤零零一人了。
裴曜大約也是知道方玧害怕,所以醒著的時候,必定要盡力陪著她多說會子話。
這種昏昏沉沉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四月中旬,忽然,裴曜的精神就好了不少。
其實這樣的情況是方玧更不願看見的。
迴光返照。
這四個字雖不願說出口,可大家也都意識到,八成就是了。
那日天氣極好,陽光明媚,裴曜說想去御花園散步,兩人一道去了,還餵了錦鯉,走走歇歇的,晃悠了快一個時辰才回宮。
午膳後,兩人坐在一起喝消食茶,裴曜忽然道。
「我這一輩子,是虧欠你的。」
「說這個做什麼。」方玧斂眸。
裴曜只看著她,「我知道,你小心翼翼了大半生,什麼守規矩,懂事,不過是你害怕,不敢任性罷了。」
「那都是年輕時候了,現如今也都放肆了。」方玧笑道。
老來還真是比年輕時候更肆意。
裴曜聞言,旋即也笑著點了點頭,但過了一會兒,還是又重複道。
「還是我虧欠了你。」
這回,方玧就沒接話,只默默的給他杯中又添了些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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