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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快速而流暢,仿佛確信對面的人一定能聽得懂似的,連來連去划來划去,葉憫微將一粒瓜子放在它們之間,說道:「由此可以算出他安身之所的位置,大概是在豫均城。豫鈞城能隱藏大量人口的地方,只有滄浪山莊,州牧府邸與淶陽王府。」
蒼朮盯著那顆瓜子沉默了半晌,吐出來一句:「您真是個好帳房。」
葉憫微又拿起了柿餅,悠然地咬了一口,總結道:「數術是萬物之基。」
從離開嘉州以來這一路上葉憫微從不向蒼朮問卦,完全憑著她那奇異的腦子裡各種奇異的思維,以及聽來的消息來到此處。
蒼朮樂得清閒,有道是小卦怡情大卦傷身,破天機傷性命。他瞧著這事兒肯定不小,能不算就不算,他可是天下第一惜命的人。
於是此刻蒼朮嘖嘖讚嘆,放下筷子舉手為葉憫微鼓掌,邊鼓掌邊說:「那您能算算他究竟想要做什麼嗎?難不成只是為了賺個人販子的錢?這些人又被帶到了哪裡去呢?」
葉憫微咀嚼的動作頓了頓,她瞧著那桌子上的瓜子們不說話。
「您已經想到什麼了?」蒼朮問道。
葉憫微點點頭:「可是我不想說。」
蒼朮奇道:「為什麼不想說?」
葉憫微真摯道:「我聽說做人最基本的禮貌,就是當別人不願意說的時候不要追問。」
「……這不像是您會說的話。」
「是溫辭說的。」
「果然,那您是怎麼回答他的?」
葉憫微誠實道:「我說我是個沒有禮貌的人。」
蒼朮沒忍住笑出聲來,他一邊夾菜一邊讚嘆道:「夢墟主人還沒被您氣死,真是不容易。」
顯然蒼朮是個有禮貌的人,葉憫微不願意說他便沒有追問下去。兩人各吃各的,只聽酒樓外傳來鑼鼓與絲竹之聲,葉憫微朝外面看了看,說道:「我去外面看看。」
「好嘞,我吃完了去找您。」蒼朮爽快應下。
酒樓邊不遠處立著個高高的木製戲台子,台子下擺了許多長條板凳,板凳上已經坐滿了老老少少的百姓們,各個伸著脖子翹首以盼。來晚了的人只能站在後頭使勁兒踮腳,總有不安分的人想往前擠,偶爾傳來幾句罵罵咧咧的爭論。遠遠望去黑壓壓的一片。
葉憫微捧著柿餅站在人群之外,她問旁邊的人:「這裡一會兒要演什麼嗎?」
「外鄉來的吧,不知道豫鈞城的風漪堂嗎?這可是全淇州最有名的曲樂班子,十番鑼鼓與三十六出舞戲那是一絕,咱這裡的達官貴人們辦宴席都以能請到風漪堂為榮,演一場聽說要這個數呢!」
那揣著袖子的老爺子伸出五根手指,他指指那舞台:「風漪堂每三個月在明安台上義演一次,請全城百姓來看。有人就沖這個趕上百里路從外州來一賞風漪堂的風采,你看最前面幾排那些坐著的人,從昨兒早上就在這裡等了!」
鼓樂聲起,舞台後的帘子被拉起。伶人們魚貫而出,一個個金衣白紗戴著銀面具,仿佛天仙下凡,人群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與叫好聲。
葉憫微慢慢咬了一口柿餅,在模糊的視野里,金與白相融翩翩而舞。
蒼朮飽餐一頓從酒樓出來時,才發現外面已經下起小雪,紛紛揚揚的雪白蓋了一條街。旁邊舞台上的演出熱鬧非凡,鼓樂聲悠揚婉轉,伶人的絕技引來一陣陣叫好聲,人群蒸騰起熱氣。
他左看右看,終於在黑壓壓的人群後面看見了葉憫微。葉憫微站在人群之外,長發與肩頭已經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她微微抬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舞台,眼神迷濛又專注。
三個月前她染黑了她的一頭銀髮,如今風雪下,她的頭髮仿佛又重歸銀白,隨風飄飛,像是長在人群中的一樹雪柳。
蒼朮正揣著袖子微笑著瞧著葉憫微,只見一個討賞錢的風漪堂小童在人群中穿行路過她面前。大概是葉憫微穿得略顯寒酸,他壓根兒也沒想問葉憫微討賞,然而葉憫微卻叫住那個討賞的孩子,從袖子裡掏出一錠銀子放進那他的鐵盤裡。
那可是整整一錠銀元寶!
這個要命的散財童子!
蒼朮頓時雙目圓睜,一溜煙衝過去,眼疾手快地把那銀元寶拿回來。
「妹妹!錢可不是這麼花的!」
葉憫微看向蒼朮,蒼朮緊緊攥著那錠銀子不鬆手,語重心長道:「妹妹,你給得也太多了!」
葉憫微說道:「可是他們演得真好看。」
小童仰頭看看葉憫微又看看蒼朮,不由得挺直了腰板,朗聲說道:「沒錯,我們風漪堂是淇州首屈一指的班子,貴人們要看我們演出,賞錢比這還多呢!我們謹遵師祖訓誡每三月義演一次,這賞錢我們也是要捐給城裡的流民營的。」
蒼朮指著小童,對葉憫微說道:「你聽聽看,這錢還是捐給我們的呢!」
「你們是流民嗎!你們怎麼會有這麼多錢?」小童驚奇。
葉憫微又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放進小童的盤子裡,說道:「真好,那最後我們還能花上一點。」
小童忙道:「客官不必給太多,只是賞錢罷了,心意到了就行。」
葉憫微執著道:「我的心意就值這麼多銀子。」
蒼朮眼見這散財童子是鐵了心要散財,無奈道:「妹妹啊,他們演得再好能有溫辭好嗎?不然這樣吧,我來算一下溫辭現在在哪裡,我們現在去找他,你去看他演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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