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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玉珠這三個月這真是遭罪了,倒不是她二師父對她不好。就是每天聽到溫辭的第一句話都是在問她,他和葉憫微絕交之後她以後到底要跟著誰?
謝玉珠總算是知道那些夫妻和離家的小孩是多麼良心煎熬,她天天盼著她二師父找到她大師父,又天天擔心她二師父找到她大師父她就要做選擇,愁得她白頭髮都長了好幾根。
幸而目前看情形,她二師父又放不下她大師父了。她便裝傻充愣,假裝完全忘記了她二師父曾經要她做的抉擇,畢竟她二師父現在看起來也記不得這茬。
莫笑鳶來送藥的時候,只見這江東首富謝家的六小姐伸出兩根手指,殷切地問葉憫微:「師父,您還知道一加一是幾嗎?」
莫笑鳶端藥碗的手抖了抖,貼心地提醒道:「謝小姐,尊上是換了腦子,不是傻了。」
謝玉珠又從旁邊拿出一本書,在葉憫微面前嘩啦啦翻一遍,然後說道:「師父您背一下第六頁吧!」
葉憫微搖搖頭道:「我背不出來。」
「這誰能背得出來啊!」莫笑鳶驚詫。
謝玉珠癟癟嘴,道:「我大師父!我大師父以前就能背的!」
她看起來比當事人要傷心一萬倍。
一上午葉憫微的房間熱鬧非凡,直到中午的時候才安靜下來,惠南衣終於從淶陽王府趕回了滄浪山莊,來探望葉憫微。
「尊上放心,您的事情我已經與師父說過,我滄浪山莊之人絕非忘恩負義之輩,您救了我與兩位師弟師妹的命,我們理應報答。您只管在滄浪山莊養傷,我們不會對外泄露您的行蹤一分一毫。」
惠南衣在葉憫微的床前拜道。
「還有一件事,淶陽王府的地宮最深處發現了一座地牢,十分奇特,堅固至極且術法不可破。」
頓了頓,惠南衣目光沉沉說道:「裡面關著尊上的魘獸吧?」
那日他以鏡水術探查時,聽見了葉憫微與魏景的交易。
惠南衣道:「這件事我沒有告訴師父,尊上還是早日將魘獸取回吧。」
葉憫微望著身長玉立,溫和從容的惠南衣,他還是第一個希望她取回自己魘獸的修士。這樣想來,他從在王府見面開始就一直在幫她。
葉憫微疑惑道:「你不想要我的魘獸嗎?」
「我?南衣何德何能,這一切是由尊上開始的,無論是非功過,都應該由尊上結束。」惠南衣淡淡道。
「你早就知道我是葉憫微了嗎?」
「嗯,在下聽說掌握生棘術與吹煙化灰術的那位靈匪,實則就是萬象之宗。那麼雲川姑娘就是葉憫微。」
「那你為什麼要幫我呢?」
惠南衣低眸笑了笑,仿佛玩笑又仿佛認真般說道:「或許是因為您在摘月樓與謝小姐演的那出戲,演得太過生澀,一看就知道不是惡人。」
第055章 人世
淶陽王府的事情十分駭人聽聞, 一下子驚動了仙門與朝廷,一時之間人馬來來往往於豫鈞城裡,踏得大路上塵土飛揚, 豫鈞城熱鬧得仿佛提前過年了似的。
流民營里的流民們並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聽說那四處作惡的靈匪已經被緝拿殺死, 而這靈匪還是淶陽王的手下。最令人驚詫的, 還是據說將靈匪誅殺並趕走淶陽王的竟是惡名昭著的萬象之宗葉憫微。
也不知道這萬象之宗在打什麼主意,存的是好心還是壞心,總也算是為民除害。流民們終於放心下來,沒了被殺害擄走之虞,大家紛紛喜氣洋洋地收拾行李趕回家鄉,準備過年。
豫鈞城那一條長長的承平街上人流如織, 有些流民往城門走時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便打招呼道:「雲川?你沒事啊!怎麼站在這裡不走?在等你哥哥嗎?」
葉憫微站在人流之中, 她披著月白色絨邊斗篷,長而密的絨毛隨風搖動,摩挲著她的臉頰。她的臉色發白,仿佛又因為風吹而透出一點紅色, 鼻樑上戴著一塊奇特的視石, 晶瑩剔透,仿佛屋檐下垂落的冰棱。
她搖搖頭,說道:「我送你們。」
流民們覺得奇怪, 但也都笑著與她道別, 喜悅地背著包袱朝家鄉而去。
葉憫微在人潮擁擠的街頭,冬日金色的陽光灑滿大街小巷, 如同波光粼粼的海面,在此刻她第一次看清了人群的模樣。他們的長相一瞬間就在她的腦海里淡去, 沒有暈眩也沒有痛苦,遺留下喜怒哀樂的印象,像是一些五顏六色的染料,慢慢地侵染於她。
這種侵染甚至不受她的控制。
真神奇,她第一次感覺到她的頭腦不受她的控制。
從前葉憫微仿佛站在巨大藥櫃前的夥計,世間的洪流涌到她面前,她便收下來分門別類一一擺放整齊。她有一套從以前遺留下來的本能而精確的整理方法,輕重緩急,主次分明,確保她在想要的時候抽開抽屜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記憶。
她是這個藥櫃完全的掌控者,藥櫃只是沉默著聽從她的要求行事,近來這藥櫃裝得有些滿,她還想著要找法子把無關緊要的記憶清空。
然而此刻她的藥櫃好像自己活了過來。它自作主張地丟掉記憶、存放記憶,甚至偶爾胡亂地彈開抽屜把某些記憶丟給她,與她的意願背道而馳。
原來大家的腦子竟如此不聽話。
或許便是因此,她一路而來聽到的那些故事裡才會有這麼多自相矛盾與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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