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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也未能洗盡她身上他人的鮮血。
那是她最後一次流淚。
畫面忽而模糊起來,仿佛突然變換了時空。林雪庚從大雨中抽身而出,看到自己仰面躺在地上。
她渾身潮濕而粘膩,浸透鮮血,不過這次血並非屬於他人,而是出自她自己。
她好似在彌留之際,被某個人抱在懷裡。
抱著她的人臂彎顫抖,他對她說:「對不起……」
眼前的場景十分陌生。
她太過疲倦,模糊的視野里看不見他的面容,只能聽到他低沉而溫柔的聲音,他對她說:「我不是你的恩人,我沒有對你做過一件好事,我不值得你……」
他抬起她的肩膀,緊緊把她扣在懷裡,她聞到他頸側乾乾淨淨的焚香味道,他低聲在她耳邊一遍遍重複,說他對不起。
為什麼對不起?他有什麼對不起她的?
她竟然聽到自己回答了他,像是從胸膛里擠出的最後一口氣,虛弱而緩慢:「不要哭……不用對不起……是我願意的……你要……活下去……」
「對不起。」
頓了頓,那個人低聲道:「等等我,我一定會再找到你。」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好像突然積攢起一些力量,終於睜大眼睛看清了他。
他眉目如水墨畫卷,面容清雅絕塵,眼底的水澤顫動,手臂上有一道長長的,朱紅色傷疤。
林雪庚驟然從夢中驚醒,險些被滿目的金銀晃到眼睛,她皺著眉舉起手擋在眼前,恍然看著自己置身的這間寶庫。
一段她習以為常的噩夢,加上一段她從未做過的新夢,都真切地仿佛身臨其境。
小梅站在她身側,有些擔憂地說道:「姑娘做噩夢了嗎?」
林雪庚並沒有回答她,小梅向來很有眼色,她看著林雪庚的神情,遲疑片刻道:「姑娘,最近發生什麼事情了?您怎麼突然決定將之前放出去的錢全數收回?這樣未免也折損太多利錢了。」
林雪庚沉默許久,才拿起她的煙杆,重拾她的從容。
她輕描淡寫道:「養了個病鬼,錢的虧空總要從別處補上。」
「哪裡有虧空,您看這寶庫里的銀子都快擺不下了。」小梅指著這滿屋子的金銀財寶,不解道。
林雪庚搖搖頭,她站起身披上披風,又把鑰匙給小梅讓她把寶庫鎖上,她說道:「我跟你說過,有一件大事終於要了結了。」
鬼市不見天日,大漠裡的陽光卻好得過分,春末夏初的時節,大漠裡早已熱浪滾滾。
床上沉睡的病人蒼白而枯瘦,他被遍布全身的傷疤分割成一塊塊蒼白的碎片,拼不出原本的樣子。
林雪庚站在床邊,她慢慢伸出手去,手指落在蒼朮的眼睛之上,擋住他眼上的傷口,試圖想像他未曾受傷的模樣。
若是傷疤再少一些,他再豐腴一些,似乎就和夢裡那個陌生男人十分相像。
「是你嗎?」林雪庚低聲問道。
病人安靜無聲地沉睡著,呼吸聲輕微而平穩。
林雪庚沉默片刻,她似乎覺得自己好笑,說道:「什麼亂七八糟的夢,我居然會夢見你。」
她端著煙杆倚著床架,呼吸間雲霧蔓延,她不咸不淡道:「聽那個姓秦的傢伙說,你原本打算來見我。怎麼,以這樣一副身軀就來找我了?倒要我耗費那麼多補藥,請你醒來開口。」
林雪庚吐出一口煙,慢慢道:「我沒那麼多耐心,你再不醒來,可就見不到我了。」
那病重的男人與她之間安靜無聲,大漠的日光漸漸微弱下去,辛辣的煙霧味道漸漸充斥了整個房間。
男人突然動了動手指,輕微地掙扎著,仿佛想抬起手來。
林雪庚低眸瞧著他那隻晃動的手,思索片刻之後,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手裡。
他抓住了她的指尖,力道依然很輕,但是抓住她之後便不再掙扎。
每次來看他,他都會這樣掙扎幾下,直到抓住她為止。
「你真的沒有醒嗎?」
林雪庚握住那隻手,提起來又放下去,他沒有一點兒力氣,任憑她提來拽去,仿佛她再用力就能捏碎他的骨頭。
他並沒有醒來,只是無意識地抓住她。
她偏過頭看向他,嗤笑一聲道:「求生的念頭真強啊。」
她鬆開他的手,那隻瘦削的手便跌落在床上,再沒動彈。
那紅酸枝木鑲金的煙杆在林雪庚手裡轉了一圈,她穿過煙霧繚繞,從這間客棧走回鬼市,身後的房門關上時,她隱沒在鬼市的黑暗中,目光漸冷。
她把手裡的煙杆遞給迎上來的小梅,說道:「我說的那件事,開始準備吧。」
第089章 受困
對於溫辭要葉憫微與謝玉珠提前離開鬼市這件事, 葉憫微其實並不贊同。
以她的想法,林雪庚既然與她有一些糾葛,對她懷有恨意, 她就該把秦嘉澤那邊的兩筆畫完之後, 找上門去向林雪庚問清楚。
反倒是溫辭與此事無關, 應該由他帶著謝玉珠早點離開鬼市, 去滄浪山莊說明在此處聽到的情況,等著捉住秦嘉澤。
「若你滯留在鬼市,秦嘉澤被緝拿後滄浪山莊也只能將他交給太清壇會。仙門三宗拿到你的頭腦難道會還給你?那我們潛入鬼市還有什麼意義?」
「更何況你去找一個想要你命的人問清楚,你問得清楚嗎?你是去找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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