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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攔下一輛飛行的車輦,與謝玉珠乘車繞著天上城半空轉了兩圈,謝玉珠才慢慢冷靜下來。
這輛車看起來像是個在空中行駛的四面通風的木亭子,四周垂下紗簾, 並無牛馬拉動, 唯有一位牽絲假人掌舵。
車夫一見兩人上車就認出了衛淵, 低聲喊了句城主大人。
衛淵令他不要聲張,那車夫十分聽話,不僅不說話,還仗著自己是個假人, 將頭直扭到肩膀後頭去。
這一派真摯的眼觀鼻鼻觀心, 當作什麼都沒看見。
衛淵將桌上的糕點推給謝玉珠,安撫道:「謝小姐眼睛如此紅腫,師姐看了恐怕會以為我欺負你。衛某百口莫辯, 到時候被揍一頓該如何是好?」
謝玉珠原本還在抽噎, 聞言轉過頭瞪著他:「什麼如何是好,好得很!叫我大師父狠狠揍你!」
「衛某隻是陳明利弊, 罪不至此吧?」
「什麼陳明利弊!你分明是居心不良!你這個……你這個王八羔子!」
謝玉珠竟罵出粗俗之語,尚未熄滅的怒火又噌地一下燃燒起來, 旺盛得能從眼裡看見火苗。
衛淵眉眼彎起,終於沒忍住,撫著膝蓋哈哈大笑。他平日裡將情緒藏得極深,少有如此發自肺腑的笑聲,這模樣倒叫謝玉珠一時愣住。
衛淵胳膊支在茶几上,掩面道:「哈哈哈哈,謝小姐見諒。衛某平日來往於滿腹心思、蠅營狗苟之輩間,許久沒有見過謝小姐這般純粹張揚的性子,實在是……耳目一新。」
謝玉珠沉默片刻,懷疑道:「你在嘲笑我嗎?」
「絕無此意,衛某句句屬實,小姐的鑒謊之物可以為我作證。」
謝玉珠低眸看向懷裡的嘲雀,她戳戳那隻鳥,皺著眉頭長嘆一聲,肩膀塌下去抱緊鳥籠。
這一嘆仿佛把所有力氣都嘆了出去,謝玉珠疲倦地轉過頭去不再言語。
她明明喜歡衛淵的容貌,此刻卻只看向飛車之下星星點點明亮的天上城,不看旁邊這個英俊又位高權重的男子。
「謝小姐喜歡衛某的臉嗎?」
安靜之中,衛淵的聲音從她身側傳來,謝玉珠半死不活地回答道:「是啊。」
「謝小姐還喜歡危險的,有悖於世俗綱常之事。」
「是吧。」
如若不然她也不會放著好好的謝家六小姐不做,纏著要拜她兩位師父為師,跟他們一路歷經波瀾以至於今日。
曾幾何時她的畢生夢想就是脫離謝家大宅,去見大千世界,浪跡天涯。
如今天地廣闊,她的歸途卻只狹窄一線。
「由嬰孩重活一次,到底還是同一個人,謝小姐果然和傳聞中的年少策玉十分相似。」
衛淵仿佛玩笑般說道。
謝玉珠沉默片刻,轉回頭來看向衛淵。
桌上的燈籠中光芒搖曳,來自天上城的光明將天空也映得明亮,星辰皆隱匿不見,唯有夜色無邊。
四周紗幔隨風飄揚,衛淵的笑意淺淺似真似假。
「看來你想和我繼續聊策玉。」謝玉珠說道。
「不如我們來交換吧。我們先來說說你,你為何叛出逍遙門又入朝為官?你說得我開心了,我就跟你聊策玉。」
衛淵眸光漸深,他眼裡映著燈火,劍眉星目,一身黑袍,慵懶中偶而透露出一點威壓感,讓人琢磨不透。
謝玉珠並不畏懼,她哼了一聲道:「怎麼,只許你說我不喜歡聽的,不許我說你不喜歡講的?」
「倒也沒什麼不喜歡講的。」
衛淵倏忽又笑起來,方才那透露出的威壓被收斂得不留痕跡。
「只是突然想起來,衛某會叛出逍遙門,說來還是拜您所賜呢,策玉師君。」
這一聲「策玉師君」被衛淵咬得有些重,仿佛是透過謝玉珠,在諷刺另一個人。
衛淵雖然日日喊葉憫微師姐,卻並非葉憫微嫡親的師弟。他的師父不是老門主,而是老門主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同門師兄。
他師父曾經惹下禍事,早早被逐出師門,在民間四處遊蕩。當年滄州瘟疫爆發,他師父去往滄州捉拿疫魔,本也是想要以此戴罪立功,回歸師門。
然而他師父到達滄州時,疫魔突然間銷聲匿跡,他師父做出的尋魔符咒似被人所阻,也失去方向。
也是在那時師父與他相遇,成為了他的師父。
後來又兜兜轉轉數年,師父終於被逍遙門接納,帶著他回到了師門,不久便離世。
「師父原本在門內就遭受排擠,待他去後門人對我的欺凌便更甚。我那時滿懷新仇舊恨又心浮氣躁,很快便修行出錯,瀕臨走火入魔的境地。」
同門仿佛看笑話般看著他走入絕境,斷言他出身低微且心術不正,本就沒有靈根。如此便為他們的輕視與欺凌貫上「先見之明」的美譽。
恰逢襲明塔上的那位天才葉憫微想研究靈脈運轉,他便死馬當活馬醫,被送進塔內交給葉憫微處置。
那高塔之上俯瞰眾生的天才,卻是逍遙門內第一個肯平視他之人。
這位師姐輕描淡寫地對他說,根源只是他在運轉靈脈時沒注意,錯轉了幾路罷了。
所謂心術不正、沒有靈根全是謬言。
修行原本就不需要「靈根」這東西,玄門三經上錯漏繁多,為修行增添無數阻礙。修士稍有行差踏錯便覆水難收,以至於生出「靈根」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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