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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淵抬起眼睛,目光一一在這些人面前掃過,仿佛覺得他們荒唐至極。
他嘲諷道:「你們可真是一群天真的傢伙,才會一直被出賣、被利用、被排擠、被逼迫。你們自然是心地良善,有情有義,但除了一敗塗地你們還得到了什麼?你們不會還以為這世上是邪不勝正吧?」
「世上例來只有骯髒與骯髒的對決。是順應時勢的、聰明的骯髒,將要戰勝逆勢而為的、愚蠢的骯髒。
「是我的骯髒勝過仙門的骯髒。」
衛淵面上的笑容終於褪去,他揚起下巴,眼中映著謝玉珠的驚愕,仿佛懷有某種惡意。
他冷淡說道:「世上的規則便是如此。我也同樣,無可奈何。」
四周的岩石忽而又開始顫動,地面的碎石一一浮起升入空中,朝四壁粘合。
時輪的作用在消退,是葉憫微終於收回了時輪。
被竊取的時間紛紛歸還原主,衛淵和溫辭身上與地上的鮮血彼此分開,回到他們的體內。
溫辭身上的傷口逐漸消失,他脖子上的紅色胎記一寸寸退下去。
而衛淵身體裡疼痛逐漸平息,那紅印重新爬上他的脖子。
荒誕的時間過去,少年的衛淵與溫辭終於消失。
被竊取之時終將「無事發生」。
然而該發生之事,終究無可挽回。
所有被天裂吞沒的仙門修士們也終於重見天日,從碎石中一路向上,來到天裂之外。
眾人驚魂未定,他們站在重新屹立生長的古樹之上,議論剛剛發生的變故。沒人知道過去了多久,不知他們如何消失又如何回歸,仿佛真死了一遭似的。
葉憫微手中握著已經停轉的時輪,被仙門修士們所包圍。
那些道袍顏色式樣各異,有人向她行禮道謝,有人好奇時輪到底是怎樣的靈器,有人尋問先賢們都說了什麼。
這情形比她剛來此處時,不知熱鬧了多少倍。
然而葉憫微卻兀自出神地想著什麼,任誰跟她說話,她都沒有回應。
直到林雪庚、謝玉珠、衛淵與溫辭來到她的身邊,葉憫微才回過神來。
「溫辭……」
她看到溫辭身後衛淵的神情古怪,安靜一瞬,便瞭然道:「你都知道了啊。」
衛淵眯起眼睛,冷然道:「怎麼,師姐要插手我與夢墟主人之間的恩怨嗎?」
「你現在不能報仇。」
「為什麼?」
「我的魘獸如今大概已經入了夢墟,它要去心想事成之地。它想把我所有的記憶,印刻在世人的腦子裡。」
葉憫微此言一出,驚魂未定的仙門眾修士再次譁然。
若人人都得到了葉憫微的記憶,便仿佛這世間有千千萬萬的葉憫微,這還了得?
但凡有一個人包藏禍心,這世間就能天翻地覆,更遑論這世上的惡人何止千萬。
別的不說,便如時輪這樣的靈器,誰人沒有想要復活之人,復現之物?再有人造出來,天下豈不是亂了套?
「唯有溫辭能夠開啟夢墟,在魘獸進入心想事成之地前,把它找回來。」葉憫微說道。
衛淵沉默不語地凝視葉憫微許久,最終淡淡道:「師姐向來不會撒謊,我信你。不過此事過後,我也不會就此罷休。」
他轉身就要離去,卻和站在他身後的謝玉珠對上目光。
她披著扶光宗的道袍,看來剛剛經歷過一番兵荒馬亂。
但這姑娘避也不避地望著他的眼睛,眼睛沒有他所預料的憤怒鄙夷或失望。她好像只是看著他,像尋常一樣,只是看著自己喜歡的面容。
她或許是頭一次透過這張面容,看見面容後的靈魂。
衛淵淡淡道:「如今謝小姐看清了衛某,便也沒有遺憾了。」
謝玉珠看著衛淵走過她面前,消失在灰燼纏繞之中。
——人最難忘的就是遺憾,我就是沒見過世面還沒喜歡過人而已,倒霉催的鬼迷心竅了。
她曾經對衛淵這樣說過。
謝玉珠沉默片刻,低聲道:「卑鄙無恥的傢伙,懦夫。」
第118章 夢墟
這夢墟所在之地, 乃是一處山谷,四周山壁曲折,唯有一條窄路通向其中。
不用別人來修葺此路, 這路多年來已經被前往夢墟求學之人蹋得實實在在, 硬生生拓寬幾尺。
窄路這頭的夢還鎮, 原本便土地貧瘠物產不豐, 眼見光靠耕地過不上什麼好日子,索性專門做起了魘師的生意。沿街客棧商鋪全為魘師而開,白日閉店夜裡熱鬧,魘師們往來不絕,說這裡是魘師們的老家也不為過。
雖說自多年前,夢墟主人封閉夢墟二十重以上夢境之後, 來往的魘師有所減少, 但這裡仍然是魘師們的地盤。
然而這麼個從前專屬於魘師的鎮子, 竟然一下子湧進了許多仙門修士。
「這麼多道長仙師跑來夢還鎮,這是要做什麼?修道之人身有靈脈,不是不可同修魘術嗎?」
沿街的酒鋪桌上,幾個魘師坐在桌邊, 瞧著不遠處走過的一群身著道袍者, 低聲嘀咕著。
「呸,什麼仙師,你是沒見過世面還是沒聽到消息, 對這些傢伙竟還如此恭敬?」
一個魁梧的疤臉魘師一摔酒杯, 怒道:「你不知道天上城被仙門給毀了嗎?老子就是從那裡逃出來的,那簡直是人間仙境啊!他娘的這群狗崽子, 得不到的寶貝就要毀掉,也不顧天上城裡還有那麼多人, 我差點死在他們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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