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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雲琅有時候很煩自己這雙紫眼睛,一些幾面之緣的、無關緊要的人他都不記得也認不出,對方卻總記得他,走到哪裡都是:
對方:是你?
季雲琅:你是?
他抬頭去看,正要習慣性問出來。
卻在看到那張臉時微微一頓,「是你?」
其實這位對季雲琅來說也是無關緊要,但是他偏偏就記住了。
誰讓她是江晝成親那天的新娘。
當年,季雲琅從她剛進清霄門籌備婚禮開始,就不聲不響躲在無數個陰暗的角落裡窺探過她。
他把這張臉記到了腦子裡,心想,跟雲晏長得真像,江晝不能光明正大跟雲晏在一起,就要找一個跟他長得像的人?
他心裡酸,做事也酸,攔下給她送飯的弟子,在每個菜里都添了大半瓶醋,然後親自送過去,要看她被酸到的狼狽模樣。
沒辦法,他總不能一個人酸,這個人都要得到江晝了,陪他酸一會兒怎麼了?
沒想到的是,這人跟他道完謝之後就拿起筷子開始吃,面不改色一口沒剩全吃光,然後放下筷子擦擦嘴,見他還站在旁邊看,就又跟他道了一次謝。
「……」
季雲琅什麼也沒說,轉身走人。
第二天,他親自下廚,炒出爆辣巨辣超級辣的一餐送去,她仍面不改色吃完,跟他道謝。
第三天……
第四天……
酸甜苦辣咸,沒有一個能觸動到她,這個人的嘴和胃是油鹽不進,銅牆鐵壁。
季雲琅失落過,絕望過,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想過,這麼強的人,為什麼,看得上江晝。
她去找個更合適的,把江晝讓給他不好嗎?
然後他就出手奪下她手中湯匙,端起那碗苦湯湊到鼻前聞,剛端起來就有一股撲面的苦氣,正常人根本不會喝。
這是因為他後來做飯做瘋魔了,連氣味也不加掩飾就給她端了上來,反正她什麼都吃!
他皺起眉,問:「你沒有味覺?」
她擦擦嘴,起身再次跟他道了謝,「苦苦的,很好吃。」
「……」
「那昨天……」
「鹹鹹的,也很好吃。」
季雲琅徹底敗下陣來。
雲家的女人,恐怖如斯。
以前她什麼都吃,卻非常瘦弱,臉色也發白,一看就不健康,她在清霄門待的那幾天,季雲琅給她做過好幾頓飯,甚至後面都不作弄她了,也沒見她變得有精神一點。
現在街上再見,她整個人都明媚起來了,走路很穩,面色也紅潤不少。
季雲琅問:「你這幾年,吃得不錯?」
雲姝微微笑,走近一步,傾過傘來給他身邊的琥生擋雨,說:「我還是懷念你做的那些,離開清霄門後,我再也沒吃到過那麼令人驚艷的飯菜。」
季雲琅勾唇,「你再跟他成一次親,我還給你做。」
雲姝垂眸想了想,問:「當真?」
季雲琅:「……?」
-
酒樓里,琥生帶著小貓小蛇單坐一桌,睜大眼瞪著鄰桌的倆人。
又來!又一個漂亮姐姐,大哥一不在,他就出門亂勾搭人!
他把小貓放到桌上,「炭炭,去,咬他們!」
炭炭不去,端端正正坐在桌子邊,舔自己的毛毛。
他又把小蛇放到桌子上,「去!咬他們!」
骨蛇也不去,彎曲起身體,舔自己身上的毛毛。
炭炭看它竟然敢舔自己的毛,一爪揮上去把它拍在桌子上,小蛇一尾巴反擊回來扇它臉上,貓蛇大戰一觸即發。
小二過來戳戳琥生,「這位小孩兒客人,我們店裡寵物也算人頭的哦,您這桌是三個人,我們收您三份座位費,沒問題吧?」
琥生皺起眉,「寵物又不入座,為什麼算人頭?」
「這是規定……」
話沒說完,纏打在一起的小貓小蛇就一起回頭看他,身軀小小,眼神凶凶,仿佛在無聲警告他,你再橫,我們可是會把你吃掉的哦。
小二心頭一跳,擦了擦汗,轉身就去找掌柜,嘀嘀咕咕商量了什麼,掌柜親自走過來,和善笑道:「這位小孩兒客人,你這兩隻寵物看起來太兇了,要是不小心打起來,砸壞了我們店的東西,那就不好了。所以我們除了座位費外,再額外收您一份押金,沒問題吧?」
「……」
琥生哪應付得了這種場合,低下頭,抱起小貓拎起小蛇就往鄰桌走,然後在位子上擠擠擠,跟季雲琅坐到了一起。
這桌已經上完菜了,雲姝大快朵頤,琥生大快朵頤,小貓小蛇大快朵頤,只有季雲琅興致缺缺,一筷子不動。
「你看見了嗎?」雲姝吃膩了面前這些,跟對面的琥生換,挪盤子的間隙指指天上,問季雲琅。
季雲琅抬頭看,屋頂,大酒樓,挺高,挺氣派。
「她是讓你看天上。」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腦袋突然被摸了一下,那個讓季雲琅找了很久、討厭了很久,也思念了很久的人就這麼若無其事地坐到了他旁邊。
藍袍仙人俊雅出塵,從臉到氣質,跟這座島、這條街、這個樓里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同,季雲琅剛上島就被鎖靈鏈的氣息沖昏了,只覺得哪哪兒都是江晝的影子,卻又沒一個人是他。
都是凡人,都沒有江晝身上那股獨特的、臨風而立時令人一眼心蕩神馳的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