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江晝:「可以。」
林霄接過他的紙筆,飛鳳舞寫上自己的名字,說:「我叫林霄,大哥怎麼稱呼?」
江晝拿過筆,現編了一個給他,林霄把紙疊好揣起來:「好的,胡大哥,我收拾收拾,我們即刻啟程。」
江晝點頭。
林霄起身去收拾自己的行李,期間又雙手合十朝四方拜,「祖宗保佑老天保佑,撿了個莫名其妙的野生大哥當保鏢,大哥也保佑,讓我爹娘成功跑路讓我林家躲過此劫……」
第6章 惡念
八方域。
紅月當空,黑沙漫天,空氣中充斥著濃郁的血腥氣,粗糲的沙土混著肉骨堆積在目之所及的每一寸土地上。
一棵禿枝的大樹旁,幾個大漢正在一起喝酒划拳,他們手邊散著兵器,裸-露在外的臂膀肌肉虬結。
這是離仙洲最近的地方,也是從仙洲來,進入八方域的必經之路。
仙洲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流放一批羔子到八方域,平常也有七零八落的羔子進來。
此處尚且算得上平和,再往內,三步一惡徒五步一凶煞,這幾個大漢都是在裡面混不下去,專跑到入口守株待兔的人。
這些人,是「羔子」們進入八方域的第一關。
過不去,白骨埋沙,兩眼一閉,從此不管身後事。
倘若命硬活到最後,那就不再是羔子,經過鮮血與殺意洗禮,也成了八方域的「人」。
這片土地,越往裡越兇險。
這些大漢自詡菩薩轉世,早早度了羔子們,也好過他們被其他人抓起來當樂子。
新來的羔子蠢笨、乾淨、細皮嫩肉,能讓他們的兵刃飲飽血,殺念得以宣洩。
如若再撕下一塊肉來,塗滿鮮血,餵給沙里的野畜生,指不定還能誘個凶獸傍身,有了獸,就有了在八方域長久活下去的資本。
畢竟蠻荒本來就是給畜生住的,人,永遠都適應不了。
漫天塵沙中出現一個身影。
其中一個大漢灌下一口酒,一抹嘴,提著兵刃站起來。
「又有羔子來了。」
其餘大漢紛紛起身拿兵器,冷鐵碰撞發出錚鳴聲響。
那人隔得遠,透過黑沙只現出一個身形輪廓,然而不等他走近,第一個起身的大漢就暗罵一聲,丟掉兵器,一個猛子扎進地里,把自己埋進了沙土肉骨中。
隨著他那聲罵,其餘大漢意識到什麼,紛紛驚恐地鑽進土裡,不出片刻,地上便只剩空空的酒罈和亂丟的刀槍。
大風呼嘯著捲起黑沙,大紅的彎月更濃,給這片土地蘊上一層血色。
仙洲來的青年信步行於風中,窄袖紅袍,黑髮高束,狂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
他眉目俊美,一雙紫眸卻妖邪,視線陰冷地掃過四周,雙劍無鞘,握在手上,像兩頭蓄勢待發的獸。
進了八方域,沒人不是時刻緊繃。
就算進入深處那座大殿,坐上中央那隻寶座,也不能對跪在腳邊的任何人掉以輕心。
他們越怕你,就越想殺你。
還是仙洲好,和江晝在一起的時候最好。
只有想到江晝,季雲琅才覺得自己跟這群人不一樣,他在仙洲有家。
忽然,他腳步一頓,微仰起頭看向天邊,紫眸映著血紅的月,像不久前的火光。
那座宅子住了五年,他沒想到江晝真就這麼走了,連早飯都顧不上吃。
相比五年前,江晝的身體已經被他玩成了最誘人的樣子,他逼迫江晝擺出各種姿態,毫無保留地伏在他身前。
那張臉長得真好,眼尾浸了欲,肩背下壓的弧度美,像話本里攝人心魄的魅妖。
只是身子坦誠,嘴卻倔強,難得才張一下。
不過江晝近日沒少跟他說話,還叫了他的名字,想來那時候就為逃跑做打算了。
季雲琅把家翻遍,都沒找到江晝丟下的鎖靈鏈,於是他一把火燒了那座宅子,最後在融化的雪裡找到了被蓋在自己靈氣底下的斷裂銀鏈。
接著他追到了清霄門。
江晝來過,院裡碎裂的鞦韆上帶著他的氣息。
季雲琅想到十歲那年,他對外傳得神乎其神的天才師尊,笨拙地照著圖紙做鞦韆,浪費了不知多少材料才勉強做出一個能看的。
雖然季雲琅不愛玩,但是他早就默認那鞦韆是他的了。
後來他去老木匠家裡,搜刮過來無數小玩意的圖紙,一股腦丟給江晝。
又在江晝費盡心思做完後興致缺缺,把它們丟得七零八落。
是江晝執意要帶他回家的,自然要滿足他一切要求。
他可以不要,江晝不能不給。
現在江晝竟然專程回來把鞦韆打碎,季雲琅百思不得其解。
師尊敢這樣不考慮他的感受,不是腦子壞了就是活夠了。
血月看久了眼疼,季雲琅收回視線,無視那幾堆發抖的可疑沙包,邊捂眼邊踏過禿枝樹下滿地兵器。
不知不覺,彎鉤血月隱到雲後,他走到無常橋邊時,視線已經一片漆黑。
前方一片沉寂,看似平靜的黑暗中卻蟄伏著無數危險。
季雲琅啟步踏上橋頭。
兇徒攔路,惡鬼索命,一道破風聲從左側襲來,直朝他小臂,他一劍擋回去,摸黑抹了那人脖子。
血濺到臉上,帶著腥臭。
身後有沉重的呼吸聲,大錘毫不留情重擊他的脊背,他側身去躲,卻直撞上暗處冷刃,右臂被狠狠砍了一刀,長鞭橫亘肩胛,飛鏢扎進腰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