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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傳鐸到京城時,唐子歸、孔思、墨家大公子等人剛從海參崴回京,正要去瑞親王府見主子,兩撥人馬在外城碰到了。
這不是巧了麼。
孔思認出孔家的馬車,氣不打一處來,高聲諷刺道:「孔家占百姓土地,以民為仆,卻對天下百姓沒有一點貢獻,朝堂給孔家衍聖公的名號,他們竟然還敢覥著臉受了,簡直不知廉恥!」
「誰敢辱罵我孔家!」
「我,孔思,辱罵你孔家怎麼了,難道你們不該被罵?菁華大學造船、種地那是經世致用之學,你等不擁護,反而罵菁華大學不夠高尚。你孔家食民之膏脂,卻不顧百姓死活,簡直虛偽至極!」
孔傳鐸怒道:「無知小兒,孔家乃儒家正統,我孔家存於世對天下學子來說就是恩德,你既然說你也姓孔,瞧你也讀過幾日書的模樣,這點道理都不懂?」
孔思不屑:「我這支孔是教化百姓,與百姓站在一起的孔,跟你曲阜把百姓踩在腳下的孔可不是同一支孔。」
「放肆!孔家豈能容你侮辱,本公定要上奏皇上,治你對孔家不敬之罪。」
「你以為只你會上書?你上書,我也上書,我上書求皇上免去孔家衍聖公的賜封,散了孔廟之奴僕,把孔家私占之田地分給百姓。」
孔傳鐸幾欲昏倒:「你究竟是誰!」
孔思站在車轅處居高臨下:「我,孔思,衢州之孔!」
「老爺!」
孔傳鐸一個沒站穩,撲通從馬車上滾下去,伺候的奴僕忙跳下馬車救,孔思大笑,對趕車的車夫道:「超過他們,咱們進城!」
南孔和北孔在城門口一場罵戰被許多人瞧見了,上月會試之後還未離開的學子紛紛議論起來,有說南孔是正宗的,也有說曲阜孔家才是衍聖公,才是繼承了孔家傳承的地方。
「各位,你們議論偏了吧,南孔和北孔的罵戰,爭的不是哪家是正宗,而是菁華大學呀。」
「從古至今,各朝各代書院難以數計,有膽稱書院為大學的,這還是開天闢地以來頭一遭吧。」
「衍聖公也沒說錯,聽聞菁華大學教授種地、造船這些技藝,稱之為工坊是正理,哪能叫大學呢,朝廷不該因為山長是皇親貴戚就下旨同意了。」
「這位仁兄說得在理,國子監都不配稱之為大學,一個工坊更不配。」
「我不贊同這位仁兄的說法,大學這篇文諸兄都會背,我在這兒就不重複了,我只問諸兄一句,思和行,誰更重要?高談闊論和埋頭苦幹,哪一條才是富民強國之路?」
「老童生,老秀才,四書五經倒背如流,一輩子讀書不事生產,讀這許多書於國於民何用?這等人就算日日念叨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不是更加可笑嗎?」
「在場的諸位仁兄就算沒考上進士,大家也都是舉人了,若是不嫌,去謀個小官也使得。大家想一想,若是去了衙門,你會作詩寫文,你就會治理一方了嗎?」
「咱們皇上當皇子時就十分體察民情,為百姓多艱嘆息,皇上和朝廷下旨讓菁華大學成立,這是否意味著,皇上想改一改八股之風氣,讓天下讀書人學經世致用之學,以國為重,以百姓為重呢?」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咱們讀書,終究是為了有一日能用之於民,用之於國。如此這般,寫一篇規矩工整的八股文,和讀完一本《齊民要術》誰更重要?」
「北孔以儒家正統自居,講究道學、氣節、文章,這都是於國於民無用之空談,不值得天下讀書人效仿,北孔也不配稱之為聖人之後!」
「諸兄,空談誤國啊!」
一番切骨之言讓在場眾學子低頭沉思,有個雲南過來的讀書人木傑問:「那該如何做才好?」
「知行合一,經世致用之學,才是正道!」
這番言論,怎麼聽來如此熟悉呢,其中一位四川來的,名叫費顯的學子試探著問:「這位兄弟,你是否是唐甄老先生的弟子?」
王聞遠是唐甄的女婿,岳父死後他把岳父畢生所著付梓行世,他敬佩岳父為國為民之心,但是,他卻不敢當眾承認他是岳父的弟子,他覺得自己不配。
那學子笑道:「我也讀過唐甄先生的《潛書》,唐甄先生以民為本的富國富民思想,真是醒人之良藥,逆耳之忠言。」
王聞遠拱手道:「慚愧慚愧,我學之不精,每回重讀《潛書》,時常為自己愚鈍感到懊惱。」
費顯大笑:「王兄,咱們真是同道中人,我讀《潛書》也時常有此感。」
木傑道:「小弟我生在雲南,長在雲南,倒是沒讀過兩位兄弟說的《潛書》,不過現在知道也不遲,一會兒我就去書鋪里買一本。」
王聞遠道:「《潛書》我這裡有多的,一會兒木兄弟跟我去我落腳的客棧,我送你一本。」
「多謝王兄!」
學子們對南孔北孔之爭的議論轉到菁華大學配不配稱之為大學,又轉到了什麼才是學子們該尊崇效仿之學。這群學子在文華酒樓里的討論被圍觀之人記錄下來,隨後又被許多人抄寫傳播,不過一兩日,對北孔的批判,對唐甄的尊崇在學子中形成了風潮。
此情此景,孔傳鐸突然想起被剝奪了衍聖公爵位後,鬱鬱而終的父親,他頓覺不好,必須趕緊見到皇上才行。
西征噶爾丹殘部的大軍送回緊急軍情,雍正沒空閒見孔傳鐸,等他忙完軍務大事後,胤禟親自送上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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