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頁
阮霧氣定神閒的走過去,骨節輕輕敲在護士台的大理石面上,指尖清幽,嗓音聽不出什麼情緒,“都跟我去查房。”
剛才還嘰嘰喳喳的小護士們瞬間噤聲,一個個整理好著裝拿好病曆本跟在阮霧後面查房,當走進最後一個病房的時候,陳井也在這,坐在病床前手裡還拿著筆記本好像在記錄著什麼。
不同於在非洲連白大褂都懶得穿的人,如今的陳井重回醫院上班,不僅西裝革履,而且還帶上了金絲眼鏡,看的阮霧連連讚嘆,“陳哥,你這也太正式了吧?你在非洲除了帶個橡膠手套和口罩,多一樣你都嫌煩。”
陳井適時合上筆記本,微微一笑,“阮霧,在非洲我是你隊長,在醫院我還是你上司,能不能不要當病人的面揭我短?”
躺在床上的病人是阮霧這次的課題主要研究對象,是個8歲的小女孩,侵襲性垂體瘤,剛送來醫院的時候還白白嫩嫩的,短短不過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腫瘤壓迫神經,已經出現了惡化,壓迫視力已經非常嚴重了,專家會診後,決定這周就要手術。
“林林,今天感覺怎麼樣?”阮霧掖了下小姑娘的被子,從口袋裡變出一根棒棒糖放到她手心裡。
小姑娘的眼睛原本水光粼粼的,現如今微微失焦,林林摸了下手心裡的棒棒糖,甜膩膩的笑了笑,“謝謝阮姐姐,今天好像還可以,就是看東西比昨天好像更模糊一點了。”
林林的頭髮因為化療已經掉落大半,她媽媽一直在旁邊捂著嘴無聲的哭泣,這麼聽話懂事的孩子怎麼就得了這麼個壞病,任誰看了都心疼的不得了。
阮霧從口袋裡拿出一張銀行卡還有一沓錢,放到林林床頭,“林林媽媽,這是我們科室的一點心意,林林的手術不是個小手術,需要花費的地方肯定很多,我們大家湊了湊,多少是點心意。”
林林媽媽不停哽咽的說謝謝。
出病房後,陳井和阮霧走到了吸菸區,窗外綠樹成蔭,微風拂面,帶著雨後泥土的清香味。
陳井點燃一支煙咬在唇邊,又把煙盒遞給阮霧,挑了挑眉,“來一根?”
阮霧眺望著窗外的風景,搖了搖頭,“不了。”
灰白色的煙圈從他唇角飄出,然後從窗外飄走,她看著突然被風吹散的煙圈,伸手抓了抓,什麼都沒抓到。
“隊長,你說林林能治好嗎?”她眉眼間掛了些憂傷,似乎想向陳井求證些什麼。
陳井忽的輕笑了下,低頭彈了一下菸灰,然後把煙掐滅,帶了點玩笑的成分說,“我們阮醫生已經給小姑娘出了大半手術費,當然能救回來。”
她輕輕打斷他接下來的話,“哥——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問你的。”
陳井突然沉默,神情肉眼可見的變淡,他當然知道阮霧為什麼這麼問,無非就是rosine,那個葬身火海讓阮霧搖搖欲墜的精神更糟糕的小女孩。
當年mia走後,阮霧又得知紅十字會的那些小孩子全都葬身火海,一度瘋魔,每天跑到幾乎被火燒成廢墟的樓下就那麼看著,士兵從廢墟大樓里一點點往外抬著屍體,就在她要離開的時候,士兵剛好抬著一具已經被燒乾了的,縮成一團的屍體,被燒焦的手腕上還掛了一個鐲子,幾乎是瞬間,阮霧就知道那時rosine,因為整個紅十字會的小孩,她只送給小姑娘那麼一個圓圓的銀手鐲,她抖著手想要觸碰,那兩名士兵認出她是救援隊的醫生,很大度的把rosine放到地下讓她看,燒的幾乎面目全非的小姑娘,在生命被燃燒殆盡的那一秒連掙紮好像都沒有,只是安安靜靜的蜷縮著身子。
她從大一到碩士畢業,又到非洲,見過無數次的屍體,除了在病房時眼睜睜的看著外公離開外,最痛心的莫過於現在,她以為自己可以等到小姑娘重新留起長發的,可是殘酷的戰爭給了她當頭一棒。
阮霧的眼淚不停的滴落著,她的眼淚被毒辣的太陽光吸乾,仿佛從來沒流過淚一樣,她最後不顧那兩名軍人的反對,抱著小女孩輕飄飄的屍體,找了個安靜隱秘的地方,獨自葬了起來,連同那隻鐲子,一同入土。
“阮霧,這裡是中國不是非洲,林林也不是rosine,會活下來的。”陳井又點燃一支煙遞給阮霧,這次她沒拒絕,淡淡的吸了一口,熟練的入肺,緋唇輕張,大片尼古丁的味道涌了出來。
“哥,你有把握嗎?”她定定的望著陳井。
陳井當年是跟著陳教授重點攻讀的胸外科,後來去了非洲之後,陰差陽錯的對神經外科產生了興趣,發表了很多學術性很強的論文,對於侵襲性垂體瘤也有過非常成熟的手術案例。
“五成,她腫瘤面積雖然不大,但是剛好壓制神經,大腦的結構複雜不是你我能想像的,手術中的風險也無法估量,五成是我最大的把握。”
“好。”五成的手術成功機率其實並不高,但是陳井是這方面很權威的專家,他說五成,阮霧就信十分。總比直接判決死刑輕飄飄的下病危通知單來的好多了。
手術定在後天,周三,那天陽光明媚,陳井主刀,阮霧和宋明遠輔助,還有幾個實習醫生觀摩。
進手術室前,阮霧來的遲了些,氣喘吁吁的回了趟阮家,把小時候自己帶的小銀鎖塞到了林林手裡,她太想她能活下來,Mia的死亡,讓她知道殘酷,而rosine的死亡,讓她學會面對失去。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