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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行李從後備箱搬了出來,伸出手掌,鄭重的自我介紹,“陳井,MSF駐蘇丹的一名醫生,以後就是你們的同事了。”
陳井拎著兩個行李箱帶著兩個裝扮靚麗的女孩有條不紊的安排登記住宿等一系列問題,宿舍條件很簡陋,四四方方的小房間裡塞了四張上下床,牆上嵌著的小窗戶是唯一能呼吸新鮮空氣的地方。
幫著Mia鋪好床鋪之後,他用中文對阮霧說,“rosine,你是哪兒人?”
都說他鄉遇故知,阮霧聽到熟悉的普通話也不例外,片刻沉默過後,她頓了下,笑了笑,“京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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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外出的工作人員基本全部回了大本營,一群人圍著篝火給她們倆簡單辦了一個歡迎儀式,旁邊駐紮的中國維和部隊聽說MSF新來了一位中國姑娘高興的不得了,還特意送了好些食物過來。
簡單的歡迎儀式過後,阮霧基本認識了醫療隊的成員,陳井是整個蘇丹醫療隊的隊長,一頭乾淨利落的短髮,坐在篝火堆旁,赤著上身,大片深色紋身烙在胸口,抬手拿酒的時候,肌肉線條流暢,還覆著一層薄汗,在昏暗的燈光下發著亮。任誰看到這麼一副場景也不會把他和救死扶傷的醫生聯繫起來。
經過陳井的簡單介紹,阮霧大致明白了一些南蘇丹的狀況。
他們只是暫時駐紮在南蘇丹,待多久誰也不知道。南蘇丹醫療資源極具匱乏,每天時不時的突發各種槍戰襲擊。嚴重內亂的時候,每天上街都有大於一多半的機率死於不知道從哪飛來的一顆子彈。
現在情況稍微穩定了一些,她們的工作主要是和當地的醫療組織建立合作,幫扶南蘇丹少的可憐的醫護人員救助流離失所的難民,和參與維和戰爭的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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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蘇丹正值雨季,除了阮霧她們到達南蘇丹的那日艷陽高照,已經連續了十幾天陰雨綿綿了。最近朱巴也是意外的和平,阮霧百無聊賴的滑著手機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兀自發著呆,窗邊是陳井送過來的一盆仙人掌,小小的,綠油油的。
她拔下側端已經生長成熟的尖刺,深深的刺進白嫩的指腹,血珠順著指腹往下流,帶著爽感的痛清晰的傳到大腦皮層。Mia端著盆披著浴巾從簡陋的衛生間出來,看見她近乎自虐的往柔軟的指腹上一點點用力把那根尖刺推進去,驚呼一聲。
“rosine,你在幹什麼!”
阮霧抽了一張紙隨意的擦了一下溢到掌心的血,“Noah送來的仙人掌,生命力挺頑強的,聽說陪了他好久。”Noah是陳井的英文名字。南蘇丹當地講阿拉伯語比較多,但是在MSF里英文還是通用語言。
Mia擔憂的看了眼阮霧,擦著濕漉漉的頭髮看向窗外延綿不絕的雨,“我們來的可真是時候,南蘇丹僅有的平靜時刻被我們撞上了,運氣不錯,還有足夠的可飲用水。”
南蘇丹是典型的熱帶草原氣候,全年只有雨季和旱季,氣溫居高不下。持續多年的衝突和內戰導致南蘇丹有很嚴重的水資源危機,每逢旱季大批難民都會死於缺水,如果雨季降水量過多,泛濫的白尼羅河會吞噬掉數以萬計的生命,洪災過後,滾滾尼羅河水帶走了時間和雨水,留下滿目瘡痍的朱巴繼續苟活在被上帝遺棄的非洲大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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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到雨停,陸井臨時通知所有醫生攜帶好足夠的藥品,一路向南往肯亞出發,索馬利亞的一批海盜夜襲肯亞的蒙巴薩港口,突然的武裝衝突和恐怖襲擊導致肯亞前往蒙巴薩支援的軍隊受傷慘重,世界衛生組織像駐守南蘇丹的醫療救援組織發出訴求,希望他們儘快趕到蒙巴薩去支援受傷的軍人和民眾,強大的醫療資源作為後盾勢必會使索馬利亞極度猖獗的海盜心生忌憚,而要求駐南蘇丹的無國界醫生前往蒙巴薩的原因極其簡單。
他們有兩名中國醫生。當鮮紅的五星紅旗飄揚在蒙巴薩上空的那一刻,中國維和部隊勢必會有所行動,這是他們的籌碼,也是他們的利刃。
在南蘇丹逗留不過寥寥數日的阮霧和Mia在黃昏時分踏上了前往肯亞的征途,車輛行駛在五月大街上,渾濁而磅礴的白尼羅河帶著泥沙穿城而過。
Mia在車上慢條斯理的補著妝,抿了抿紅唇轉眸看向靠在車窗前沉默的阮霧。
“rosine,你害怕嗎?”她看著波瀾不驚甚至稱得上是麻木的阮霧,不可置信的開口詢問。當初她第一次看見戰亂的南蘇丹時,面容失色,戰爭後的失重感和創傷感影響了她好久。
“為什麼要害怕?”她展唇一笑,“想去看看你說的可以橫跨生死的東西。”
能橫跨生死的東西,只有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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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到達蒙巴薩的時候,接待員開車把他們送往戰後修整的地方,狀況比陳井想像的還要差勁,索馬利亞的海盜野心勃勃,盯上了肯亞的第二大城市,掠奪走了大量堆積在港口的貨物甚至挑釁般的向醫院發動了襲擊,打傷了醫生並且把名貴的藥物洗劫一空。
從到達駐紮軍營開始,阮霧和醫療隊的同事們開始了不眠不休的救治,臨時搭建的手術室燈火通明,晝夜不滅。
受傷的人群軍人士兵最多,其次是無辜的蒙巴薩百姓。
當一個個鮮活且稚嫩的生命從阮霧面前消弭的時候,阮霧察覺到了深深的無力感。這不同於在醫院用盡全力拯救病人而失敗的感覺,是那些明明傷情不重的人在等待治療手術的途中失血過多而死亡,是無法忍受炸彈帶來的身體殘缺而選擇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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