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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嬌回想起那個夢,並不是噩夢,只是圓滿中,又有一份無盡的悵然。
可她又能怎麼辦……
“沒什麼,只是夢而已。”沈玉嬌擋開裴瑕擦汗的手,勉強扯出一抹弧度:“郎君怎麼還在這?”
每日她醒來時,裴瑕大都已經洗漱完畢,去書房忙了。
“昨夜不是說好,今日一起出門看雪?”裴瑕雖未去前院,但也梳洗完畢。
他今日著一身霧白長袍,袍身以墨色絲線繡成一片片折枝竹葉,葉片修長,葉尖凌厲,栩栩如生,極盡飄逸文雅。一頭烏髮輕挽,只以一根白玉竹葉簪固定,周身除了腰間那枚平安扣,再無其他裝飾。
然這般清簡的裝扮,絲毫不掩他那與生俱來的矜貴氣質,反襯得一張冷白臉龐,更加皎潔如玉。
沈玉嬌記起昨夜的約定,也反應過來,扶著肚子坐起:“那請郎君稍候,我這就起身。”
裴瑕適時扶住她的腰,手腕托得很穩:“不著急,你慢慢來。”
下過雪的空氣更加乾燥冰冷,庭院裡那棵烏桕樹葉子都已掉光,光禿禿的枝椏上掛著一條條晶瑩剔透的冰條,院內的奴婢們穿著厚厚襖子,小心翼翼地清掃著地上的薄冰。
因著是與裴瑕一同出門遊玩,沈玉嬌並未盛裝打扮,只略施粉黛,挽了個墮馬髻,穿了身淡紫色的折枝花紋襖裙。
喬嬤嬤見了覺得太素淨,從妝匣里尋出一對翠滴滴的翡翠墜子,讓沈玉嬌戴上,又碎碎念叨:“雖說娘子如今懷著身孕,無法叫郎君近身。但難得與郎君出去遊玩,總得穿戴得漂亮些,郎君瞧著心裡也歡喜呢。”
說著,又拿出盒朱色口脂,往沈玉嬌唇上抹了點:“娘子可莫要小瞧了懷孕這段期間,你是運道好,遇上裴家郎君這樣不重女色的。若換做其他府上做主母的,一旦懷孕,馬上就替自家郎君物色起房中婢子了,免得郎君一顆心被外頭那些不著四六的鶯鶯燕燕勾去。你們成婚不久,中間又分別大半年,感情正熱絡著,這是好事。要我說,娘子更該趁這機會,好好籠絡郎君的心。”
沈玉嬌漫不經心嗯了聲,心裡也忍不住想,裴瑕這樣的世家郎君,的確是少見。
看來不解風情也有不解風情的好處。
待妝扮完畢,夏螢拿了條白色狐皮大氅過來替她繫上,冬絮則捧著一頂寬大柔軟的兔毛帽子,嚴嚴實實給她戴好:“外頭風大,娘子可要將帽子戴好,仔細吹得頭疼。”
這麼一裹一戴,等到沈玉嬌走到裴瑕面前,整個人如同個圓乎乎的雪糰子般,從頭到腳裹得嚴實,只露出一張雪白的巴掌小臉,明眸皓齒,嬌媚可人。
裴瑕見到,背在身後的長指不覺攏了攏。
毛絨絨的一隻,就很想揉。
最後還是克制住,只攬過她的腰,緩聲提醒:“路滑,慢些走。”
-
沈玉嬌往常吃的那家羊肉鍋子在西市,因著下雪,路上車馬有些堵,直過了午時,她與裴瑕才到那家羊肉館。
要了個雅間,點好鍋子,沈玉嬌已餓得不輕。
待到夥計兒將那咕嚕冒著熱氣、鮮香美味的羊肉鍋端上,她也不與裴瑕客氣,拿起筷子先夾了塊肉。
裴瑕少見她這般嘴饞的模樣,不由多看了兩眼,又拿起個瓷碗,替她舀了碗羊肉湯:“慢些吃,小心燙著。”
吃過肉解了饞,沈玉嬌才後知後覺不夠端莊,於是放輕了動作,赧然笑道:“你也吃,他家湯滋味很是鮮美,喝下一碗,身上能暖和不少。”
“好。”裴瑕將一碗湯放在她面前,慢慢舀起第二碗湯。
在沈玉嬌期待的目光里,他tຊ不緊不慢嘗了一口,而後頷首:“的確鮮美。”
“是吧。”沈玉嬌笑:“他家的羊都是每日現宰的……”
話到嘴邊,忽的想起君子遠庖廚。
唉,她與裴瑕說這些作甚。
抿了抿唇,她端起湯碗,小口小口喝起羊湯。
裴瑕見她陡然止住話,只當她是記起往年舊事,也沒多問,只拿起筷子,往她碗中多添了幾塊肉:“你既喜歡吃,便多吃些。”
畢竟這風饕雪虐,她又懷著孕,難得出門一趟。
雕花木窗外又簌簌飄起小雪,燒得紅旺的炭爐上,羊肉鍋燒得咕嚕直冒泡,羊肉的鮮美與胡椒粉的香辣融為一體,盈滿整個雅間。
沈玉嬌與裴瑕對坐著,大部分時間都安靜吃著羊肉鍋子,偶爾聊上兩句家常瑣事。
新年將至,府中的事也多了起來,她不但得做好府上的年節安排,還要準備對外來往的年禮。這收禮送禮也有許多講究,好在她身邊有喬嬤嬤幫襯著,不然真叫她一個人應付,怕是要愁掉不少頭髮。
她提起府中人情來往,裴瑕都靜靜聽著,時不時提點兩句,叫沈玉嬌心裡有個數。
夫妻倆這般坐著吃鍋子,有商有量的,恍惚間,皆覺出一絲平實的脈脈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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