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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萬福!”
“郎君,您可算回來了!”
一向最注重規矩的喬嬤嬤此刻也顧不上那套“男子不能進產房”的規矩,涕泗橫流地迎上前:“您快來看看我們娘子吧!”
她讓到一旁,裴瑕一眼便看到那躺在床上,面如金紙,雙眸緊閉的小婦人。
頃刻間,心頭像是被什麼狠狠一撞,一陣從未有過的強烈悶窒在胸腔泛濫,如波濤洶湧,如巨石覆壓,就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寬大袍袖中的手指攏緊,他強壓著那陣占據心臟的鈍痛,高大身軀踉蹌走到床邊:“玉娘。”
他用力握住沈玉嬌的手,感到指尖冰涼,也如墜冰窖,面沉如水:“玉娘,能聽到麼?我是郎君,我回來了。”
床上之人似有所感,嚶嚀一聲。
裴瑕見狀,連忙將人攬入懷中,又掃過屋內其他人:“屋裡這麼冷,快去生兩個爐子。”
“是,奴婢這就去。”
裴瑕低頭,下頜輕蹭沈玉嬌蒼白的臉龐:“沒事的,謝無陵已經去請大夫了,他手腳快,大夫來了,你就沒事了。”
沈玉嬌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一陣暖意將她裹住,恍惚間還有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幽幽檀香氣。
她試圖睜開眼,可她實在太累了,眼皮沉得厲害,只兩片唇瓣下意識般呢喃著:“郎君……”
裴瑕聽得這喚,幽深眼底閃過一抹柔意,手臂將攏得更緊:“我在。”
他一貫平靜的嗓音透著些許狼狽的喑啞,薄唇貼著她的鬢髮,溫聲哄道:“玉娘別怕,我就在這陪著你,一直陪著你。”
“孩……孩子……”
“他沒事。”
裴瑕掃過衾被那依舊隆起的肚子,眸色一沉,語氣卻極盡溫柔:“只要你沒事,孩子便沒事。玉娘乖,聽守真阿兄的,再堅持一會兒,大夫很快就來。”
喬嬤嬤見郎君一來,娘子都能說話了,忙端著參湯上前:“趁著娘子有意識,讓老奴餵兩口參湯吧。”
裴瑕抬手:“我來。”
他拿著湯匙,送到沈玉嬌唇邊。
倒是餵進去一些,只是餵一勺,漏半勺。
這般餵了三四勺,裴瑕眉心擰起,再難掩下心底那份燥意,乾脆接過那隻瓷白玉碗,仰頭喝了一大口。
在一干婆子奴婢驚愕的目光下,一向最是規矩守禮的裴氏郎君,低下頭顱,以口給他難產的妻子哺藥。
不多時,一碗參湯就見了底。
喬嬤嬤最先反應過來,接過空碗,又遞上塊帕子。
裴瑕接過帕子,先細緻給沈玉嬌擦了,才輕拭自己的唇角。
許是參湯見了效,沈玉嬌的呼吸也比先前強了些,她想要睜眼,思緒混沌之際,聽到耳畔傳來男人輕緩的嗓音:“若是有了力氣,先閉目養神,不急著睜眼。”
稍頓:“攢著一口氣,別泄了。”
謝無陵抱她進來時,也說過這話。
沈玉嬌薄薄的眼皮動了動,默默維持著身體裡那最後一口,仿若吊在嗓子眼的氣息。
這期間,耳邊斷斷續續傳來些交談聲,她聽得隻言片語,並不分明,也無暇去想。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喧鬧聲響起:“來了來了!”
似是有好些人進了屋,很快,她的頭上、手指上、還有肚子上都插進了細細的冰冷的針。
下一刻,嘴裡又被塞進一枚藥丸,那藥丸的澀意在舌尖一點點化開。
很苦,苦到想吐,然而僅剩下的那點注意力,很快就被身下的動靜給引了過去。
好似有一隻小巧的、柔軟到不可思議的手伸了過來,如春風溫柔,如靈蛇秀巧,緩緩地將身下那臌脹之感撥開……
……
產房門外,已經暮色沉沉,黃昏時分。
裴瑕能將趕來的李家人暫時安撫在客房,卻無法將油鹽不進的謝無陵“請”出院外。
但此番他幫了大忙,說是又救妻子一命也不為過,裴瑕便睜一隻眼閉隻眼,容忍他在產房外等候。
兩個男人互相看不順對方,但為了屋裡那個對他們都至關重要的女子,皆沉下一口氣,保持著難得的靜謐。
然而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眼見天色越來越黑,屋內還沒動靜,謝無陵一整個抓耳撓腮,來回徘徊。
“怎麼還沒好?都這麼久了!”
“……”
裴瑕雖負手而立,袖中修長的手指也攥緊,青筋鼓起,他眉宇沉鬱:“你別晃了,晃得眼暈。”
謝無陵沒好氣:“你暈就閉上眼!”
裴瑕:“……”
長長緩著一口氣,他垂眸,默念道家清心訣。
就在天邊最後一縷紅霞被黑夜吞沒之際,伴隨著奴婢婆子們喜極而泣聲,屋內響起一聲嬰啼。
雖微弱,卻的的確確存在。
裴瑕猛地抬起眼:“是孩子……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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