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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陵愛屋及烏,也不計較,笑眯眯道:“伯父一介武夫,沒讀過什麼書,棣哥兒可別嫌棄伯父。”
棣哥兒立馬搖著小腦袋:“一日讀書一日功。只要肯學,何時發奮都不算晚。”
謝無陵聽到這話,忽又覺得這小傢伙也是像嬌嬌的。
從前在金陵,她也是這般滿臉誠懇地勸他讀書。
一晃眼,恍如隔世。
“白蘋,你先帶小郎君回後院。”
沈玉嬌淡聲吩咐著。
待婢子們端上茶點,沈玉嬌將她們屏退。
說是屏退,其實就站在敞開的花廳外,聽不見談話的內容,但能看清屋內的情況。
饒是如此,真要計較起來,也是於禮不合的。
但如今情況,沈玉嬌也無法計較太多。她看向謝無陵,開門見山:“你知他為何下獄?”
謝無陵坐在客座,端起瓷盞淺啜一口,道:“他昨日知你被帶入宮中,當即求見皇帝。皇帝避而不見,他私闖入內。據說起了很大的爭執,最後皇帝還是將你的下落告知他了。”
“至於為何今日才拿他下獄,我猜要不然是昨日狗皇帝被嚇住了,直到今日才回過神。要不然就是懷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心思,想看看昨夜到底是何收場。”
“無論是哪個緣由,裴守真這場牢獄之災都無法避免。”
畢竟,那可是皇帝啊。
哪個當皇帝的,能容忍被臣子這般忤逆。
何況裴守真那張嘴,那性子,別說淳慶帝了,謝無陵每次和他對峙,都恨不得拿劍把他捅成篩子。
“這種情況,若是叫你父兄去求情,恐怕連著他們都被遷怒……”
謝無陵將茶盞擱下,眉宇間浮現一絲輕蔑:“要我說,就該揍他一頓,叫他吃些教訓,才知乖了。”
“裴瑕已與他辭官多次,可他一直不允。這回更做出這等下三濫的事……”
提到昨天的事,沈玉嬌心裡也恨得不輕:“堂堂一國之君,竟使出這種伎倆!”
何其卑劣。
與他那胞妹壽安,當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謝無陵自然也是憤懣。
昨日之恥,他怪不了沈玉嬌,怪不了裴瑕,有多少算多少,全算在淳慶帝頭上。
“謝無陵,昨日……”
沈玉嬌用力掐了掐掌心,她實在不願回憶那份難堪,但如今他人已在身前,只能硬著頭皮把話說開:“多謝你了。”
謝無陵唇角輕扯:“昨日已說過了。”
他語氣很淡,聽不出情緒,叫沈玉嬌有些忐忑。
只因謝無陵在她面前,一向是情緒外露的。
開心他會笑,生氣他會黑臉,傷心也會明明白白寫在眼中,從不叫她猜。
可現下他這語氣和神態,叫她琢磨不透了。
是三年未見的緣故麼。
是啊,一晃眼就三年了。
三年前的最後一次面對面說話,還是在大慈恩寺,他貼著鬍子和痦子,笑著與她算命。
後來他發配燕北,她知道她不該去看的。
可裴瑕還是叫人備了馬車,送她去看了。
那日,她回到府中,天色已經暗了。
裴瑕在她院裡的榻上坐著,手中握著一卷書,見她進來,撩起眼皮:“見到了?”
她道:“嗯。”
他又問:“可說話了?”
她道:“沒下馬車,遠遠看了眼。”
那亭中之人破衣爛衫,遠遠看去,形銷骨立。
回程的一路她沉默著,沒哭。
裴瑕那明潤銳利的視線在她眉眼間時,她的眼淚就“啪嗒”落下來,斷了線的珠子似的。
她慌張去擦,卻越擦越多。
裴瑕並未多說,放下書卷,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
“好了,好了。”
他哄著她:“從此便當沒那個人了。”
她在他懷裡哭累了,說:“好。”
之後三年,夫妻倆再未提起謝無陵。
直到他再次回到長安,以一種不容忽視的姿態出現在他們面前。
沈玉嬌恍然發現,三年過去,她都未曾好好看一看這個浴火重生般的謝無陵。
她的視線落在男人骨相立體的臉龐上。
黑了,瘦了,下頜線更凌厲了,眉宇間也更成熟了。
只這般安靜坐著,便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挺好的。
沈玉嬌想著,眉眼也緩緩舒展:“你能受到燕王器重,平步青雲……還未對你道一聲恭喜。”
謝無陵望著她:“你真的替我歡喜麼?”
沈玉嬌微怔。
又聽他道:“不會怪我回來打破你與裴守真的安穩日子,想著倒不如叫我死在刑部的水牢里,或是死在流放燕北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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